「你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要是領班知道了,你會連累寒澤少爺喲!」冬之左衛門微笑著在他身後大喊。
「更該死了!我知道——」話聲未落,人影已經完全消失。
她好笑地凝視了暗巷幾秒鐘,深吸口氣後,面容再度轉為空白。遠遠的,寒澤織真正往她的方向走來。
垃圾的臭味真的很令人作嘔!什麼樣的力量可以教他這樣忍氣吞聲?
寒澤在離她一段距離前停下腳步,默默地注視著她。
她輕輕地在心里嘆口氣……一絲遺憾,像落葉飄進平靜的水中,蕩出無聲波紋。
「老夫人要你下班之後去見她。」
寒澤織真默默點頭,表示了解。
望著那張俊美的面孔,她仿似想說些什麼,但又能說什麼?半晌之後她終于還是放棄,靜靜轉身消失在暗巷之中。
寒澤織真沒注意到她的離去,他倒掉了手中抱的垃圾,然後一如過去一星期來他所做的——低子,仔細地檢查那些垃圾。
悠揚的歌聲從天橋上飄送開來,略帶滄桑的嗓音唱起與戀人分離的傷感情歌特別令人動容。
來往的過客廳著听著,總是爽快地留下一些硬幣;數量雖然不多,卻代表了每一份欣賞這歌聲的心意。
她有點累了。這陣子天氣變得好涼,而她跟蕪薏都沒能從被拆掉的房子里將冬衣解救出來,以她的收入,她實在舍不得花錢去買衣服。
下班的人潮漸漸少了,她唱完一曲,正要蹲下來檢查今天的成果時,卻看到狐狸正沖上天橋。
那慌張的模樣令她立刻神經緊繃,想也不想地,她扔下那些錢跟吉他,轉身拔腿就跑!
還沒沖到天橋的另一頭,狐狸已經趕上她,不由分說地拖住她的手,沒命地拔腿狂奔,而身後警哨的聲音也在此時尖銳地響了起來!
「快快快!他們是移民司的人,可不是抓流動攤販的普通警察!」
其實用不著他提醒,她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猛冒金星。
沖下天橋,狐狸立刻拉著她往人群多的地方沖,後面的警察追得了急,但他們的動作更快,狐狸猶如識途老馬,三轉兩轉的終于甩掉那些警察。兩個人鑽進繁華大街旁的不知名小巷,靠在牆上喘得說不出話來!
整整過了三分鐘她才呼出一口長氣,勉強開口︰「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來?」
狐狸從巷口探了探,確定對方沒追過來之後才回答︰「當然有特殊管道啦!要不然哪有資格叫‘狐狸’?」
阿朗無力地攤在地上︰「謝謝你……該死的!我的吉他……哎!連今天賺的錢也沒了……」
狐狸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還好啦!總算逃掉了,總比被驅逐出境好一點吧?」
她無言,想到還要再花錢去買把吉他就教她欲哭無淚……她如此無能,怎麼可能負擔得起照顧蕪薏的責任?一股強烈的無力感緊緊攫住她,讓她沮喪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喂,只不過一把吉他而已,沒必要這種表情吧?」
阿朗低頭不語,半晌後才無言地嘆口氣。回過頭看狐狸那一身飯店侍應生的打扮,鼻尖聞到一股垃圾臭味。「你……」
一看她的眼神,狐狸立刻驚跳起來︰「糗了!跋不回去可就麻煩大了。」
「趕回去哪里?」
「我把寒澤丟在那里呢!要被領班發現,這一個星期可都白忍啦!」話沒說完,他又是一溜煙拔腿狂奔。連頭上的帽子掉了也顧不得撿,沒兩下又是跑得不見人影。
阿朗莫名其妙地撿起地上髒兮兮的帽子,上面用紅線繡著「大和飯店」幾個字。
大和飯店?她蹙著眉,不知道像寒澤織真那樣的貴公子跑到飯店里去做什麼?狐狸又為什麼那身髒兮兮的打扮?但是想到狐狸居然拋下寒澤織真,拼了命趕來知會她,她心里仍是暖暖的。
想起狐狸那一身侍應生男子打扮,雖不似女子時那般嬌媚動人,倒也很有幾分俊美男子的爽朗。
嘆口氣,她將帽子放進口袋里,握著僅剩的幾張紙鈔。
還是想想買些什麼消夜給蕪薏吃吧,近來她又消瘦不少……每每想起,總是教她忍不住一陣心疼啊!
三個星期過去了,從他開口要求取回繼承權以來,這三個星期他也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每天在飯店里擔任垃圾清除的工作,晚上還要接受冬之左衛門無情的劍道考驗,三個星期過去,他的皮膚黑了、雙手嚴重紅腫,身上也不時散發著垃圾的惡臭,但看上去他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相反的,他的眼神更加清朗,腰桿也挺得更直!
「你學到些什麼?」老婦人淡淡問道。
寒澤織真很認真地思索了三秒鐘才回答︰「飯店餐廳里西餐的主廚應該換了;水果供應商的品質也不太好。旅館部六到九樓的樓層經理非常盡責;十三樓的經理卻做得很馬虎。」
「哦?」老婦人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十分高興。只見她淺淺啜口香茗,口氣平淡地問︰「理由呢?」
「從餐廳里送出來的垃圾里,牛排跟魚排的數量最多,而且往往只吃了一半,可見得不合顧客的胃口;水果也有類似的情況。六到九樓送下來的垃圾非常多,而且都經過詳細分類;十三樓則正好相反。」
玩具端坐在旁邊的夏之左衛門听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寒澤鎮日翻找垃圾竟然還有這一番道理在。幸好老夫人問的不是他,否則只怕他連垃圾里有些什麼也答不出來。
「還不錯。」老夫人淡淡點個頭。「從明天開始,你們到正門去工作吧。」
寒澤織真心里很高興,但表面上卻沒有露出半點表情;他只是恭敬地伏子回答︰「知道了。」
「下去吧!冬之左衛門正在武道場等著你。」
「是。」
寒澤織真與夏之左衛門恭敬地行個禮之後退了出去。老婦人凝望著孫兒的背影,臉上不由得微微露出滿意的笑容……
「太祖母。」
「你出來吧。」
側邊另一道紙門無聲張開,櫻冢小夜子悄然坐在紙門內。「想來太祖母對表哥的表現一定很滿意了。」
老婦人沒有答話。愛情的力量原就不容小覷,但寒澤織真的表現也的確出人意表!他果然擁有成為領袖的潛質,只是不知道那樣的潛力究竟能發揮到什麼程度?
「如果表哥能通過太祖母所有的考驗,太祖母真的答應讓他與莫小姐在一起嗎?」
「我還沒有想得那麼遠。」
小夜子望著老婦人的側影。看她氣定神閑的模樣。她當然知道老婦人不是沒有考慮,只不過不願意對她明說而已。
「你與良將相處得如何?」
櫻冢小夜子微微一笑,「還可以,多謝太祖母關心。」
老婦人淡淡瞄了她一眼道︰「良將那孩子心思不比織真,雖說你無須太過迎合,但也別把夫妻感情弄僵了,免得將來做事多所制肘。」
「小夜子明白。」
「你也回去吧。」
「太祖母,那莫小姐的事情……」
「將來你得繼承我的工作,連這點小事也不能自己作主嗎?」老婦人的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櫻冢小夜子立刻俯身伏下︰「小夜子擔心表哥……」
「哼!連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還有資格繼承正統嗎?」言下之意自是讓她放手去做,就算與寒澤織真正面交鋒也無所謂了。
小夜子微微一笑。「知道了,小夜子先行告退……」
「小夜子。」老婦人突然叫住她,轉過身來,一雙銳利的眼楮盯住她。
「太祖母?」
「你的身份與眾不同,自己要懂得把持,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