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姬是個吉普賽女郎,她在西雅圖開了家面相館,整天裝神弄鬼的唬弄那些都市里的人們,但那些小伎倆卻教她聲名遠播,許多好萊塢大明星都是她的忠實顧客,艾可也是其中之一。
瑪姬說艾可那時候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臨時演員,在片廠還得幫那些大明星打點雜務;有一次他們到西雅圖拍片,艾可奉命找她到片廠去說服一個迷信得要命的女明星拍戲,他們就這樣認識了。艾可對他自己的未來很沒有信心,自從那次之後卻對瑪姬心服口服,幾次去找瑪姬幫他算命,久而久之也就發生了感情。艾可對自己的容貌很著迷,像是希臘神話里被自己倒影所迷惑的美少年一樣自戀。他愛上瑪姬,因為瑪姬可以幫他不老不死。瑪姬也清楚這一點,但是她太喜歡艾可,以至於不顧一切帶他來這里。
瑪姬就和她的外表一樣熱情;她敢愛、敢恨,而且愛恨分明得有如黑白兩極。艾可對她又敬又怕,兩個人的關系既像情侶又像母子。有時候艾可不高興,瑪姬便想盡了辦法讓他開心;有時候瑪姬脾氣不好,艾可也對她唯命是從。這樣的感情雖然不是很正常,但是既然當事人樂在其中,局外人也不好說什麼了。以薩每次一看到艾可被瑪姬罵時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總是要說艾可總有一天會被瑪姬嚇跑。瑪姬卻很有自信。大家的擔心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她相信她和艾可的愛情不會變質--我們也只好為她祈禱了。
陳晏--沉默的男人,他的話真的很少,比起紅發丹尼的聒噪,他簡直是個悶葫蘆。我問他的話他幾乎不回答,就算回答,也只是簡單的一兩句便帶過了。倒是丹尼很有興致地說個沒完,他的話之多真讓我傷腦筋!陳晏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很高興似的望著丹尼,任憑他說個高興。
丹尼說陳晏是他的老師,還是武術老師。剛開始丹尼很瞧不起陳晏,因為陳晏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一點也不像個武學名家。好幾次小混混來鬧場,陳晏也不聞不問,任憑人家來踢館他也無所謂的樣子。丹尼看不過去了,後來有人來鬧事,丹尼總是不自覺地挺身而出。奇怪的是,他的功夫明明不怎麼樣,打起架來卻從不會受傷,有時候小混混拿著刀子在他面前比劃,居然也傷不了他。
罷開始,丹尼還以為自己的功夫很厲害,直到有一次人家拿著槍上門,他才發現原來一直是陳晏在背後幫他,從那之後,他對陳晏的觀感才慢慢改變。
丹尼是個孤兒,靠打工的錢學功夫,等到沒錢的時候就住在騎樓底下。一次台風過境,他在騎樓下被倒下來的招牌砸個正著,是陳晏幫他付醫藥費,也是陳晏接他出院,讓他住在武館里面。
丹尼說他喜歡女孩子,也交過好幾個女朋友,但是後來都不了了之。他在陳晏的家里搬進搬出不知道幾次,每次他都認為自己不會再回去了,誰知道到最後真的肯收留他的都還是陳晏。丹尼說他不知道自己對陳晏的感情是什麼,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會離開陳晏了。他笑著說就算他將來愛上別的女孩子、甚至娶了別的女孩子,他也要待在陳晏的身邊。
為了這一點,陳晏帶著他到這里來。丹尼很高興自己的願望可以實現--雖然他還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愛不愛陳晏。他想了很久以後說︰應該是愛吧,要不然怎麼會想永遠待在他身邊呢?
我問陳晏對丹尼的感情又是什麼,陳晏只回答了幾個字,他說︰和丹尼一樣。
老天!可真省。
其他人的故事也都大同小異,我仔細問,他們仔細答。有些別有用心,有些卻真情實愛,到要來幾乎每個人我都問遍了之後,只剩下米歇爾老夫婦。奇怪的是我幾次去找他們,他們幾次都躲掉了。有時候夸張到明明三個人同在一間房間里,一看到我,他們便躲得無影無蹤。他們越躲我越有興趣,結果變成一場躲貓貓大賽。當然啦,我這個凡人怎麼贏得了他們?到了慶典前一夜,我都還沒逮到過他們。
我問其他人關於米歇爾老夫妻的事情,居然沒有人有印象。我想去問拉薩路,但是拉薩路看起來憔悴得快死掉了,我實在不忍心拿這種事情去打擾他,也只好作罷。反正只要米歇爾他們還在城堡里,總會有被我逮到的時候,我就不信他們可以隱形--異神族人可以隱形嗎?我想我該去問問伊羅和以薩了--
那夜之後看到流光,她臉上有著奇異幸福的笑容。
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里的苦楚真是說也說不出來,吞也吞不下去。流光的眼里除了拉薩路,什麼也看不到了。她的心里只有拉薩路,目光永遠追隨著拉薩路,不同的是當凱洛琳再次出現的時候流光居然不生氣了,她臉上沒有了妒恨的表情;相反的,我看到一種近乎愧疚的神態。
我看著拉薩路,奇怪他為何沒有一點幸福的表情;他們發生了關系之後,拉薩路看起來反而更痛苦了。這該怎麼說?事情會走到這種地步也是他造成的不是嗎?我承認我是有點嫉妒拉薩路--好吧,「有點」是保守說法,事實上我嫉妒得要命!如果可能,我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張俊臉上!都已經得到流光了,何必還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既然不該得到,那為什麼還做?
懊死的!我的確生氣、嫉妒,我瘋了似的嫉妒得要命!可是--可是--可是我又能怎麼樣?氣到吐血也不見流光為我落淚啊。
可喜的是,悲慘的不止我一個人(我怎麼這麼壞?)伊羅也不好過。
那夜,沙飛爾的一怒之火在某種程度上大概真的打動了伊羅;現在沙飛爾跟前跟後的,伊羅也不說話了,他很認命的讓沙飛爾快樂的跟著他。
沙飛爾改變了嗎?當然沒有。以薩說得真對。反正會得要原諒,干嘛要改?繼續壞下去可以得到的關愛眼神不是更多嗎?沙飛爾抓到伊羅的弱點,而伊羅沉默了。他的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前方,有時候他和凱洛琳一模一樣,像個不說話的美麗洋女圭女圭,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了沙飛爾?還是為了拉薩路?
為什麼要這麼痛苦的愛呢?我一直以為愛情是快樂的事。
看看雅奎克、麗兒;看看陳晏和丹尼;甚至瑪姬和艾可都比我們快樂!真正的愛情應該像那個樣子吧?當我因為流光而吃不下飯時,以薩沒好氣地說我們這些人都不正常,都是變態--明明很幸福的事情,到了我們身上卻變得那麼可怕猙獰。我想他說得很對。我很羨慕他的睿智和幸運,但我也詛咒他走路的時候用力跌一跤--你說對了!我現在真討厭看到幸福的人。
慶典的腳步越來越近,天氣也越來越奇怪。有時候狂風驟雪,有時萬里無雲。慢慢習慣這里的天氣之後,我竟然覺得永夜的世界也是一種很不錯的生存方式。在這里,我看到最美的星辰與明月,我想我這輩子所見過最美的月光就在這里了。
慶典之後我就會離開這里,現在我不得不想︰在這里的一切會不會影響我後面的人生呢?其實這個問題問了等於白問,答案是--當然會。只是會影響到什麼程度?回去之後站在陽光下的我,將以什麼樣的態度看待我未來的人生呢?
想到這一生也許再也看不到這些人們,我心里竟然有些黯然--尤其是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