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壯烈些,死得讓別人遺憾些,死得讓所有活著的人都感到後悔。
後悔他們沒讓她得到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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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民醫院
「那位老先生怎麼啦?」
護士小姐聳聳肩說︰
「休克吧,人老了身體就不靈光,可能是受到驚嚇之類的,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兒便沒事了。」
護士說完轉身便走,態度相當冷淡。
小丁遠遠地朝他們走來。
「楚先生,我們到處都問過了,那老先生沒有家人。我們到他棲身的地方,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件外套。」
楚陽接過衣服,那衣服破舊不堪,不知道穿著這種衣服在寒冬里他該如何御寒?
「這里面有他的身分證明,他叫王大。」
「他醒了。」小雙輕嚷。
床上的老人微翻翻身,嘴里嘟嚷著些模糊不清的話。
「老先生?老先生?您醒一醒。」
王大迷迷糊糊的到有人叫他,他微微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竟是冷芳倌的臉!
他霍地坐直了身子,他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緊緊抱住若葳。
「芳倌呵,我想你們……想得好苦哇……」
「啊!!」鐘若葳被王大抱得莫名其妙。
「救命呵,這是怎麼回事呵!?你們快叫他放開我啊!」
他們七手八腳急忙拉開他,可是王大始終不肯放手。
他們都走了、死了。留著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世界上。
「夜上海」沒了,只剩下一座經過戰火洗禮過後的廢墟。
經過這麼多年後,認識他的人愈來愈少,他的傳奇故事再也沒人要听。他多麼想念過去的那些日子,多麼渴望再看一眼過去的那些朋友。
「芳倌啊,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想你們真的快想瘋了!每天在上海市區走來走去……芳倌……」
「去叫護士!」
若葳見這老頭哭成那個樣子,一時也心軟了,她拍拍老頭子的肩安撫道︰
「老先生,您仔細看看清楚,我不是什麼倌,您的年紀當我父親都嫌太老了。」
王大淚眼迷蒙地抬起眼楮。
眼前的女人是芳倌沒有錯啊,除了發型、衣著不同之外,其它一切的一切都是芳倌。
他搖搖頭說︰
「我不會認錯,當初蘇真帶你來的時候還是我親自驗的身,怎麼可能會錯?」
「你在說什麼鬼話呵?!」
王大肯定地點頭,眼角在突然瞄到在芳倌身邊的杜小全時便激動的一手捉住小全的手。
「你看你看!連小全都在!這還騙得了人嗎啊!我懂了,你是怕我再逼你回‘夜上海’是吧?你放心吧,‘夜上海’老早就沒了。事情都過去四、五十年啦--」他點著頭,然後猛然頓住。
四、五十年--
四、五十年都過去了,眼前的芳倌、小全怎麼都還跟當年長得一模一樣,一點也沒有變老?!
王大的臉頓時蒼白得毫無血色,握住小雙的手也劇烈顫抖起來。
「完了!完了!他又要昏倒了。」若葳頭皮發麻地大叫︰
「醫生呢?快來人啊!護士……」
王大再度直挺挺地倒回床上,只差沒雙眼翻白、口吐白沫,大家全嚇壞了。
「這下可怎麼辦?」
若葳一干人無計可施的看著王大。
看來他們是遇上瘋子了?
若不是瘋子,怎麼可能一次錯認那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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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不覺得這個地方好奇怪?」小雙和楚陽走在上海人民醫院旁的公園里蹙著眉輕輕問道。
「嗯……」楚陽贊同說︰「是有點奇怪,而且你不覺得我們走過的地方全都不並常嗎?」小雙微微笑了起來。
「是不尋常,難道跟你談戀愛都是這樣的嗎?」
「談戀愛?」楚陽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反問︰「你覺得我們之間就是這樣?一場戀愛?」
「要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楚陽睨她一眼,她臉上有促狹的笑容,他嘆口氣說︰
「是,是一場戀愛,與別人的戀愛沒什麼不同。」
「楚陽!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小雙輕嚷著。
他輕笑起來,握住她的手。
「誰讓你逗我?」
「討厭……」小雙發嗔的抗議。微抬起頭,一幕熟悉的景像出現在她面前——公園的正中央天空露出一截教堂尖塔。
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片段的話語在她耳邊揚起——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是我即將娶你為妻的地方」
「到時候會有許多人來為我們唱歌……」
「全世界的人都會為我們唱祝福的歌……」
「小雙?小雙?」
小雙楞楞地回頭,楚陽憂心地注視著她。
「你怎麼啦?不舒服嗎?」
「不……不……我只是好像……」小雙不由得甩甩頭迷惑地環顧四周說︰「我只是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不知道……」
「來,我們回醫院去吧,你這樣子真的太累了。」楚陽輕輕扶住她,上海的陽光雖然不強,但對他們這群繞過大半個地球的人來說還是烈了點。
「等一下……」小雙痛苦的抱住頭說︰「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小雙!」楚陽連忙扶住她。「怎麼啦?哪里不舒服?」
「楚陽……我好怕……」小雙恐懼地緊緊抱住他說︰「我真的好怕,為什麼我老是這樣?我是不是真的快瘋了?」
「小雙!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楚陽心疼地看著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雙顫抖地捂住自己的臉。
「我不知道……自從遇見你之後一直都這樣。老是看見奇怪的影像,听到奇怪的聲音……」她整個人抖得好厲害。楚陽不得不用力抱緊她。
「別胡思亂想了,你沒事,你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不……」小雙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小雙喘息地瞪著驚慌的大眼楮。
事情是接踵而來--
在古堡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真的是伊莎貝,而在這里,她竟看見自己穿著上海服裝,看見自己穿著白紗禮服。
老天!
她驚喘著躲進楚陽的懷里。
她一定是瘋了!就算沒瘋,起碼也得了妄想癥。
沒錯!她一定是得了妄想癥了!!
第八章
「小全與關先生結婚之後因故改變主意留在上海,不到三個月,戰爭爆發了,上海很快被佔領了。小全與關先生被迫搭上了離開上海的第一艘船,但是船才開動沒多久,竟然就在所有人的面前被炸沉了。」
王大深深地嘆口氣無奈地說︰
「打撈的結果是︰無一幸免……」
「那我呢?」若葳急急追問,可是問出來的問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她連忙搖頭改口說︰「不!我的意思是說芳倌……」
「芳倌也在那條船上。」
鐘若葳憂憂地看著王大說︰
「就這樣?歷經了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幸福,就這樣結束了?」
王大不勝唏噓地嘆口氣苦笑。
「是啊……就這樣子……」
「不不不!這樣的結果我不能接受,完全沒道理!這完全沒有道理嘛!」
王大無可奈何說︰
「娃兒,我今年已經八十九歲了。我活了八十九年,唯一學會的事情就是‘沒道理’。如果有道理,我怎麼又會遇上你們?你、那位楚先生與你妹妹,真的和我認識的人一模一樣。這又如何解釋?這有任何道理可言嗎?」
若葳無言,看著跟前的老人,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他說得那麼真誠,但是人的年紀大了,回憶會分毫不差嗎?
她很難相信她和小雙真的就是當年的冷芳倌與杜小全。
王大深深地嘆息,連他自己也迷糊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如此相像?
就算有也是少之又少,但是他卻一口氣見到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