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有女人?」岳夫人冷冷地問道,她那仍不失美艷風采的面孔上如今覆蓋著一層冰霜。
「媽──」
「媽,由他去吧!」岳芊縴突然輕輕地開口。「別問了。」
「到現在你還護著他?」岳夫人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我剛剛在門口都听見了!」她氣憤地指著女婿的鼻子。「傅東凌!你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分!如果不是我們岳家,你會有今天的成就嗎?怎麼?翅膀硬了就想飛了嗎?才有了點小小的成就就開始在外面找女人!芊縴她──」
「媽!」岳芊縴閉上眼楮,痛楚地搖搖頭。「別說了行不行?」
暗東凌無奈地看著這兩個女人。「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他說著閃個身,人已經往外面走去。
「傅東凌!」
「媽!」岳芊縴哭著死命搖頭。「不要叫了!我求求你行不行?他要走就讓他走!」
「芊縴!」岳夫人心疼地看著女兒。「你這樣縱容他,他會越來越不像話的!媽是為你好啊!」
「如果您真的是為了我好,就不要管這件事了!」
「不管?」岳夫人氣急敗壞地。「我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這樣欺負我的女兒嗎?這口氣你叫我怎麼吞得下去?我們岳家的人怎麼能這樣處處挨打卻不還手?」她來到女兒的身邊,輕柔惋惜地摟住她。「媽知道你心腸好,可是……」
「媽──」岳芊縴疲憊地搖頭。「我好累,我們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真的好累了!」
「好好好!媽不說了。」岳夫人心疼地拍拍女兒的肩。「你先休息,這件事媽會有打算的。」
岳芊縴還想說什麼,卻明知道說了也是徒然,疲憊漸漸征服了她所有的知覺──真的累了!
從來不知道活著──竟是這麼累的一件事──
※※※
曾經有過那麼一陣子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那種感覺是興奮、感動卻又夾雜著一點點憂心;擔心那樣的快樂會不會招來上天的嫉妒?擔心若有朝一日失去那樣的快樂,那麼她的人生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是那種在快樂的時候永遠都靈思泉涌、創作力豐盛,可是老覺得沒時間工作的人。她這一生所有最好的作品都是在那段時間所創作出來的,少得讓許多人遺憾,卻足以讓她在這一行中闖出了名堂,至今仍無人能出其右──這枚鷹戒該是她所有創作中的顛峰作品。
好像是自己所有的青春一樣。
那時候的她是不談戀愛的,或者該說是她並不覺得自己是處于戀愛之中。愛情還在朦朦朧朧的階段時總是最美,似乎做任何的事都是快樂的,不管是多麼平常的一件事,在那種時候做起來總會有特別新鮮、特別快樂的感覺!
總是听到別人說創作是痛苦的。可是那時候的她覺得奇怪,痛苦的時候如何能夠創作?當她不快樂的時候,她根本什麼事都不想做,更別提創作了。
然後當她不再感到快樂的時候,她便真的不再創作了──恍若隔世──
覺得自己的青春已經宣告終結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把「青春」和「快樂」劃上等號,似乎快樂是青春時候專屬的權利似的,在失去了快樂的同時,青春也就宣告了終結,像是自己對自己舉行告別式。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覺得自己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再回首前塵,往事歷歷不堪入目──
如果這時候JT在,他會笑她的吧?笑她是這麼的多愁善感,笑她是這麼的不堪一擊,更會笑她竟懦弱得連「遺忘」的勇氣都沒有!
「遺忘」是青春的另一項專利,當已經老得無能再創造回憶的時候,怎堪「遺忘」?
「旖倌?」毅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可不可以進去?」
踫踫自己的臉,眼楮是干的,臉也是干的,原來她已經老得連淚水都掉不下來了!
「旖倌──」
「進來吧!」她嘆口氣,戒指上的血跡已干,掌心正隱隱作痛。
方毅柔打開門,房間里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照在房間的一角,清清冷冷的,有種孤寂的味道。「你還好吧?」
「還好,易天行走了嗎?」
「還沒,他很關心你。」毅柔在她的床畔坐了下來,旖倌的面孔看起來有些模糊,可是听聲音卻似乎並不那麼槽。「要不要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好說的。」她聳聳肩,仔細再想一想,還是聳聳肩。「只不過是一段過去的陰魂罷了。」
「你剛剛的樣子很嚇人,我從來沒見過你那個樣子。」
「我知道。」張旖倌移動一體,朝她微微一笑。「只是發生得太突然了,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罷了,現在想清楚了也就沒什麼了。」她說著朝她扮個鬼臉。「不過,還是沒什麼應酬的心情倒是真的。」
「沒關系。」毅柔輕輕地嘆口氣,看樣子她是什麼都不會說了,問也是白問。「我只是進來看看你,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要走了嗎?」
「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毅柔拍拍她的手。「你做了決定之後打個電話告訴我。」
「決定?」旖倌微微一怔。「喔!你說戒指的事?我已經決定好了啊!」
「先別說。」毅柔搖搖頭。「你現在所說的話恐怕可信度不高。」
她失笑。「你就這麼肯定?」
「我希望你考慮清楚再說。」
「這件事根本不需要考慮。」旖倌搖搖頭。「送這枚戒指過來的人其實並不需要我為她設計任何的珠寶,她只不過是來歸還一件我失落的東西而已。」
方毅柔愣了一下。「你不打算把戒指交還給岳芊縴?」
「我該還的東西早已經還了──」旖倌淡淡地回答。「或者該說其實我根本從來也沒拿過。」
真的──現在想想,她又真的得到過什麼?一段回憶?一段提早結束的青春?呵!
戒指可以再度回到她的手中,可是青春呢?她早夭的青春也可以嗎?
她的債──已經還清了。
※※※
易天行在離開之前突然轉個身。「阿M,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公司上班?」
阿M愣了一下。「我才剛剛請假……」
「我知道。」易天行無奈地點點頭。「可是羅似乎不太容易和我配合,禾龍的傅東凌已經開始行動了,我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公司內部先出現問題。」
「羅是我推薦的,他應該有能力做這份工作才對。」阿M微微蹙起了眉。「為什麼會無法配合?」
「我不知道羅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做你所做的工作,不過他對我的方式不能接受我倒是知道的。」易天行誠懇地看著他。「我真的很需要你回來幫我的忙,你考慮一下好嗎?」
阿M無奈地點頭。「我盡量試試看,不過我會先去找羅談一談的。」
易天行同意地轉身。「方小姐,我先送你回去。」
毅柔點頭。「阿M,替我照顧旖倌。」
「知道了。」阿M目送他們離開,門關上之後,腳步不自覺地走到了旖倌的房門口,手才舉起來便又放下──
JT以前曾說過旖倌有個情人,他那時候的表情是相當的意外和遺憾。在JT的心里,旖倌應該嫁給查爾斯王子當英國的王子妃,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現在他終于知道了。
世界竟是這麼的小!他怎麼也想不到旖倌的情人竟是傅東凌!
暗東凌是個有家室的人,他曾經在一個宴會上見過岳芊縴;岳芊縴當年是社交界一朵高不可攀的名花,他們岳家十多年前是位高權重的大財閥,直到岳芊縴的父親過世之後才漸漸隱遁在商業界和政治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