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假面的眼光停留在正不明就里趕過來的葉申身上。
「你們走這麼快做什麼?想丟下我啊?」葉申沒好氣地邊嚷著邊趕到他們的面前。
「奧非急著去找笠凱啊!」小越無辜地咕儂著︰「我叫他不要這麼快,他又不听我的。」
「我叫你讓開!」奧非低聲咆哮著,陰郁地看著眼前擋住他的男人。
假面仍不為所動地擋住他,眼光停留在葉申手中的水晶上;那水晶像是感應到了他的視線似的,隱隱閃動出光芒。
「奧非……」葉申連忙來到他的身邊。「是微笑。」她將手上的水晶舉到他的面前。
「你們已經到了渡口了。」水晶中傳出微笑的聲音︰「渡口的擺渡人叫卡龍,他負責將陰魂送到對岸;只有死後在唇上放了買路錢的陰魂才可以通過
「我不是來觀光的,你不必介紹得這麼清楚!」奧非憤怒地低吼著,無助的神態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他壓抑地瞪著水晶。「叫這個家伙讓開!」
微笑沈默了一秒鐘。「奧非,笠凱不在那些陰魂之中,你不必替她擔心。她現在已經在冥府里了。」
「但是笠凱她沒有買路錢。」小越莫名其妙地問著︰「她是怎麼過去的?」
「笠凱不需要買路錢,她是由死神奧克司帶過去的。」
「死神?」葉申微微蹙起眉。「他不需要帶笠凱過去的,為什麼他……」
「這個你們很快就知道了。奧非,你必須听假面的指示;他負責保護你們的安全和帶領你們到該去的地方,如果你一意孤行,反而會破壞了一切。」
奧非深吸一口氣,冷靜一下自己焦灼的情緒之後才再度開口︰「他是誰?」他瞪著眼前沈默的男人。「什麼指示?他運半句話也不會說!」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微笑的聲音隨著水晶光芒的黯淡而漸漸消失,終于完全不見了。
「你──」他氣憤地一頓腳。「該死!」
「謎語、謎語!」小越搖搖頭,不滿地瞪著那塊石頭。「她難道不能乾脆一點,將事情說個清楚嗎?」
葉申無奈地將水晶收回來。「我看是不會。」
假面一轉身,面向他們的正前方;兩條河的交接處集合了數不清的陰魂,他們的四周飛舞著蒼白的「疾病」、磨人的「憂愁」、勸人犯罪的「」、害死許多人的「戰爭」,和頭發像蛇,血跡斑斑的「傾軋」。陰魂們爭先恐後的相互推擠著,深恐自己上不了船,對于那些使他們死亡的禍根看也不看一眼。
而在那飄茫的水域上,只有一艘小船在水中央渺渺茫茫地漂浮著,
「那就是卡龍了。」葉申望著船上的船夫。「我們要怎麼過去?我們可沒有帶錢出來;他收信用卡嗎?」
「說得真風趣。」小越瞪了她一眼。「你怎麼不問問他收不收支票?」
「我知道你對微笑很不滿。」葉申哄小孩似地拍拍他的頭。「不過那不是我的錯;可不可以麻煩你把你那小小的爪子收起來?」
假面和奧非無視于他們的爭執而逕自往前走去;在河的對岸等著的是不知名的危險,但他們的腳步卻都那麼堅定而且毫不猶豫!
奧非是為了他的妻子,可是假面呢?
那個戴著面具的高大男人為的又是什麼?總不會是「忠心」吧?
葉申和小越對視一眼,似乎彼此的心中都有著同樣的疑問;不過現在即使想知道答案也無計可施,假面戴著的面具不但使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似乎連他的語言能力也將之覆蓋!
現在除了相信微笑所說的,他們別無他法。
但願一切真的會很快就知道
※※※
「他們到了嗎?」
爆殿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擺飾和精致的雕刻四處可見,悠揚的樂曲飄動在宮殿里的每一個角落;如果不說,沒人會相信這就是令世人為之喪膽的地獄。
大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座小小的台子,台上坐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它的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球,球體所反射的影像形成一個小小的圓點出現在她的面前,再反射到大廳的正中央。「是的!他們現在已經到了擺渡人的渡口了,很快會到大門口。」
冥王普魯圖微微一笑,手上輕輕地搖晃著一杯美酒,注視著晝面上的幾個人。「也該是時候了。」
「王?」
普魯圖揚揚他那兩道濃眉。「你到這件事似乎有什麼意見?」
台上的人微微沈吟,聲音顯得有點不確定。「我覺得這是很不台時宜的。」
「不台時宜?」
「王,我不明白為什麼您對他們如此縱容?他們是仍活著的人,您卻容許他們進入您的統御之地,難道您忘了天帝所下的命令了嗎?」台上的人有些焦急地站了起來。「王,這會使您受到責罰的!」
「你所說的不台時宜是指這個?」普魯圖笑了起來。「佔卜師,你可以預知未來,怎麼會擔心這件事?」他自在地啜了一口酒。「我不擔心會不會受到責罰,我比較關心的倒是奧非斯這次會不會比過去的運氣好些?」
「王──「
他笑了笑,將酒一仰而盡,瀟灑地站了起來。「別說了,我去看看泊瑟芬(傳說中的春天女神;冥王的妻子),或許今天她的心情會好一點。」
佔卜師無言地目送他離開,大殿上的光彩似乎也隨著他的離去而黯淡。她垂下眼靜靜地想了想。
冥王對這件事的態度讓她擔心;早在許久之前,天帝便下過命令──禁止神秘們再像過去一樣和人類親近。這個命令無人敢違抗,但普魯圖卻無視這個命令的存在!她不明白他對奧非斯等人的縱容,但她卻必須保護她的主人;不管這會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即使這表示她必須與「死神」對抗!
第四章
《幸福就像一場餅眼雲煙一樣,輕易地自她的手中溜走,而她甚至還來不及說出「愛」這個字!──》
愛情真的可以與一切對抗?包括什麼?命運?親情?無上的權威?還是最終總會實現的終結?
在時間的考驗之下,愛情的耐力可以支持到什麼時候?
這是一個虛幻的世界,這里所有的一切都無法以人類的標準來衡量。長年下來,她幾乎忘了自己也曾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類。
漫長的冥界生涯讓她永無止盡的思考著,有無止盡的活在陰暗、而且了無生趣的歲月之中。對她來說,這里的歲月似乎是永遠都過不完的;這樣的死寂和毫無光彩!人間的人所期望的,她都早已擁有,卻再世不曾擁有最簡單的快樂。
爆殿里听不到那些陰魂的申吟和謂嘆。有時候,她幾乎是羨慕那些陰魂們的幸福的;他們活過、苦過,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也都會再度開始。錯的、對的都能夠有所終結,然後再來一次。在這里,最嚴厲的處罰是可以思考,永無止盡的思考,卻什麼都不能做。飄湯在無限的時間里,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和受那樣的懲罰的犯人沒有兩樣。
愛情仍存在著,可是她卻再也感受不到千百年前的那種快樂;「神」難道也是受苦的另一種方式嗎?
她注視著坐在「遺忘椅」上的男人,輕輕地喚道︰「皮里梭奧斯。」
幾千年前,這個男人懷著對她的深刻愛情來到陰間試圖帶走她,卻被它的丈夫騙上這張椅子,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一動也不動的遺忘了一切,腦筋里一片空自。如今千百年早已過去。當年和他一起來的伙伴也早已作古,只有他仍一動不動地坐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