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非張大了口。「她……她是我的一個客戶……」
「少胡扯了!你什麼時候兼職當保鏢來著?」薩母不相信地瞪著他。
他只有傻笑的份。
二老還想拷問下去,薩宣卻輕輕關上房門走了出來,雙眼含著淚。
「怎麼啦?」
她走到薩非的面前。「烈火是不是真的永遠站不起來了?」
二老愣住。「真的傷成那個樣子?」
「不會的!我一定要想辦法讓她站起來!」薩非堅決地說︰「必要時,我會帶她回紐約去!程醫生也說她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薩宣難過地坐了下來,淚水不住地往下掉。「怎麼會弄成這樣子?她是那麼活潑的一個孩子!怎麼會……」
「你別老是哭啊!那孩子到底是誰?」薩母焦急地追問。
「她以前是姊姊的學生,現在是個歌手,因為一次——」他硬生生將到唇邊的話吞回去。「意外,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那她的家人呢?」
薩宣和薩非相視一眼,黯然地垂下眼,「他們……他們沒有辦法照顧她……」
「真是可憐……」薩母嘆口氣。「我去看看她!」
等薩夫人進了房間之後,薩老先生沉吟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薩非,你還有很多事沒說吧?」
這下連薩非都意外了,他只有無奈地點點頭。
「那跟我到書房來吧!」
他只好起身隨著父親而去,現在他的確需要好好說一說了。
畢竟要保護烈火,他可能得用上一整團的軍隊!
「你在干什麼?」
「收拾衣服。」她頭也不抬地回答。
「我是問你收拾衣服干什麼?」
烈欣听得出他語氣中的怒意,似有些畏懼,但仍抬起頭來,努力想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理直氣壯的︰「當然是離開這里!」
烈風盯著她,口氣比冰還要冷;「你要到那個女人那里去?」
「對!」
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將她收拾的包袱奪了過來扔在地上。「不準去!」
「為什麼不準我去?我已經決定了!」她氣忿地面對他︰「留在這里做什麼?惹人厭嗎?」
「你不知道烈火已經被她害成什麼樣子了嗎?」
「烈火!烈火!」她氣得大叫︰「你和老頭子就只知道烈火!就只關心烈火!我是個什麼東西?你們心里根本就沒有我!我為什麼不能去?我偏要——」
還沒說完,烈風已一巴掌摑得她說不出話來!
烈欣睜大了眼!
她知道烈風發起脾氣來有多可怕。
她知道烈風打起架來,像跟全世界都有仇一樣的不要命——
可是她從不知道烈風打人居然真的這麼痛!她從沒想過烈風會打她!
他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還高一個半頭,陰沉的樣子像隨時會赤手空拳殺了她!
她拼命咬著唇命令自己不要哭,可是淚水卻怎麼也不忍不住直往下掉!她所有的積怨和憤怒頓時全都爆發出來︰「你憑什麼打我?」她哭著嘶吼︰「憑什麼?平常你們關心過我,在乎過我嗎?烈火要走的時候你怎麼不打她?偏心!你們全都偏心!全都向著烈火,那麼還要我留在這里做什麼?我恨死這個地方了你知不知道?」
烈風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想法,沒有想到他一直忽略的妹妹竟對他所愛的地方懷有這樣深的怨恨!
他們一直沒注意到她,以為她的年紀還小,以為她不過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叛逆不羈,可是,原來她早已大到足以明白什麼叫「冷落」了嗎?
「我在你和爸的心里是什麼?是麻煩,是累贅,我只會開口要錢,只會打架鬧事——我為什麼要受這種待遇;烈火不是一樣嗎?可是你們的眼里只有她!」她哭吼著,下定了決心,拎走地上的包袱,含著淚,表情卻如同石塊一樣堅硬!「我不要留在這里!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要留在這里!」
她原先預期的那另一個巴掌並沒有落下來。
烈風突然氣餒地坐在她的床上,苦笑兩聲。「那好,要走就走吧!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听的,既然那麼恨這個地方,那就走吧!」
有那麼幾秒鐘,她幾乎想留下來,從沒看過他這麼喪氣的樣子,仿佛對她真的死心似的。可是她一咬牙,終于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個房間——走出這個住了十多年的家——
投奔她所向往的自由。
可是她知道——其實只要他們任何一個人,說一句話。那她便永遠也不會走——
「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烈火平靜地回答。
程軒按按她的腿。「有感覺嗎?」
「沒有。」
他點點頭安慰她︰「沒關系,不要急,等你其他的傷好一點之後就可以開始做復健了。我相信你的腿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仍平靜地看著他,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看不出是失望、絕望,還是事不關已。
程軒沒有多說什麼,她那平靜的樣子酷似盧嫚慣有的表情,幾乎令他不敢直視她的眼。
自從烈火離開醫院之後,他便再也不曾見過盧嫚,她沒有再到醫院找他。偶爾,阿綠會去問他烈火的情形,但他知道,那是因為阿綠關心烈火,並非出自于盧嫚的意思。
他很難相信她真的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但是她的表現卻又叫他不得不懷疑,或許自己真的從未認識過她?
「程叔叔?」
他一愣,連忙回過神來。「嗯?」
烈火看著他,語氣平淡得像談論天氣一樣。「你很喜歡盧阿姨?」
他怔住了!
還記得烈火曾為了這一聲「盧阿姨」有多麼地悲憤難過,而現在她居然已完全接受了嗎?
盧嫚已完全失去了這個女兒?
「我看得出來的,阿綠阿姨也說過,她說你為了她到現在都還不結婚。」
「這件事對你來說重要嗎?」他試探地問,密切地注意著她的反應。
她緩緩牽動唇角︰「現在沒有任何事對我而言是重要的。我只是想到,隨口問問而已。」
「烈火——你……恨她嗎?」
她想了想,搖搖頭,再想得深一些,仍是搖搖頭,無嗔無喜,一如枯木死灰。
程軒窒息了三秒鐘,一股強烈的悲哀在心中升起。他連忙垂下眼,深呼吸一下,擠出一個笑臉。「在這里還住得慣嗎?」
「嗯!薩爸爸、薩媽媽和教師都對我好,他們很照顧我。」
「那就好。」
然後是一陣沉默,程軒只有起身。「你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程叔叔再見。」她公式得一如機器女圭女圭。
程軒走出去之後,她靜靜地躺著,窗外的陽光燦爛,院子里的桂花開了,甜甜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了?住在這個舒適的房間里,似乎已過千年萬載。
夜里隱隱約約听到口琴的聲音,那是她的成名曲「烈火」,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用口琴演奏出來的音樂居然會如此悲涼!
她曾經在黑暗之中听到千萬人的吶喊,呼喚著她的名字。就是那樣的喊叫聲將她由平靜的黑暗中拉了回來。回到這個她幾乎已沒有感覺、幾乎已經麻木的世界來。
而夜里那悲涼的口琴聲卻讓她再一次感到刺痛!
她對程軒說,已沒有什麼事對她而言是重要的——
她說謊——
她說謊。
「她怎麼樣了?」薩宣焦急地問著,仿佛那相關著自己的生死一樣!
「你真的很關心烈火。」程軒微笑著在沙發上坐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坐在薩家總令他稍感平靜,即使面對烈火使他疲憊。
「她是我最鐘愛的學生之一。」薩宣凝視著烈火的房門。「當年她既叛逆又不听話,可是才華洋溢;她從來沒把我當成老師看待,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