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跟你去吃飯、看電影、听音樂會、散步、打球。」也溫和地坐下說道︰「你可以死心了。」
「至少我在你的店里,你可以陪我說話!」
初見麥文,她以為是小飛回來了!但仔細一看,才發覺他只是輪廊和他有些神似,其余一點都不象,至少他沒有小飛那閃動金芒的星眸——
沒有人有小飛那閃動金芒的眼眸。
「我們現在已經在說話了。」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低調?沒有人象你這樣。」
她笑了。
低調?呵!低調可是門藝術,她很開心他這樣稱贊自己,雖然他的意思很可能完全相反。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他不死心地追問。
「我沒有討厭你。」她保持耐心,對孩子說話一樣的保持高度的耐心,麥文實在十分孩子氣。「我只是告訴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把你的時間用在別的女孩身上,你會找到一個比我好一百倍的人。」
「好一千倍也不管用,我只喜歡你。」
她搖搖頭,麥文只想要戰利品,而她不是;其實並不是越得不到的東西越好,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每個人也都犯同樣的錯誤。
「你實在不象還懷有少女夢幻的人,可是他們說你相信妖精,最喜歡的書是《小王子》,你很難懂!」他有些苦惱,又有些迷惑地打量著她︰「如果我打扮成小飛俠,你會對我改觀?」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你打扮成忍者神龜也沒用,麥文,我簡直受不了你,你明知道不可能,為什麼還這麼固執?」
他回瞪她︰「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愛上你了。」後面那句話幾乎是用哀嚎的聲音說的。
這時有客人走進來,她丟下他去招呼客人,很慶幸有人打斷他的糾纏。
麥文並不是不好,他長得很英俊,前途更是一片光明,且幽默不乏味;他會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理想的對象,但不是她的。
除了小飛,她不愛任何人,甚至她自己。
這麼多年過去,許多當年的事已不復記憶,但那一段回憶卻從未消褪,反而隨著時間愈發鮮明。
她也曾和別人交往過,但小飛的影子從未自心中抹去;每每回到他的學校,學校那或陰暗、或明亮的走廊上,總會忍不住落下淚來,許久許久、仿佛可以見到他的身影。
那間他曾待過的教室,那張他們曾靠著相互擁抱的桌子……
「小樓?」
「小阿姨?怎麼來了?喝點什麼?」
「咖啡吧!」秦亞在吧台上坐下來,打量著這片小店︰「布置得很迷人!」
「謝謝,反正沒事,東跑跑西跑跑撿些東西回來擺著。」她在吧台內替她煮咖啡,午後的陽光下,秦亞顯得十分嫵媚。
「待在家里太無聊了,以前一些老同學都失去聯絡了。不知道怎麼搞的,老覺得孤單,索性來這里煩你。」她淡淡地說著,听起來卻十分落寞孤寂。
小樓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說︰「那就來店里吧!我這里有許多奇奇怪怪有趣的客人,和他們聊聊天,保證你不會有無聊的感覺。」
「我走嘍!」麥文風她不理他,有些意興闌珊地起身說。
「好。」
他懶洋洋地將錢放在她的桌上,裝出凶惡的表情說︰「我會再回來的!」
「這句話要用英文,由阿諾說才夠味道。」
他笑了笑,朝她揮揮手,走了出去。
「很帥的年輕人,在追求你嗎?」
「大概是吧!」她聳聳肩,將咖啡端給她︰「我沒什麼感覺,反正不來電。」
「那可能是因為你的斷電系統太良好。」秦亞取笑她。
「不!」她很認真的回答︰「那是因為我根本是絕緣體。」
兩人相視而笑,僅存的嫌隙一掃而空,畢竟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秦亞輕啜咖啡,小樓則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你這樣過日子也不錯,不過對年輕女孩來說是孤單了一點,你不覺得嗎?」
「有時候。不過來店里的都是熟客,久而久之,工作也變成休息了,有時休假還覺得怪異呢!」她將杯子放入水槽中清洗,工讀生小梅推開門進來。
「你來了。」
「嗯!我來弄吧!」小梅自在熟練地接下她的工作。她則和秦亞坐到角落的位置。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客人陸陸續續進來報到。
「你去忙吧!我等一下就走。」
小樓歉意地朝她一笑,正要走進櫃台,那個男子已推門走了進來︰「歡迎光臨。」她一如以往親切地朝他招呼︰「今天來早了。」
「嗯。」他微微一笑,兩人終于正式面對面……
好熟悉的感覺!仿佛在多年以前的什麼地方見過……
「你真的忘了我了?也難怪,當年我們只見過幾次面,不過我對你卻是印象深刻。」他微微一笑,摘下眼鏡露出那雙歷經蒼桑的眼。
「杜大哥?」她驚呼。
杜辛笑了笑︰「小樓,到現在你才認出我,將來見到小飛怎麼辦?」
她沒听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因為她正急急轉身︰「小阿姨!是杜大哥!」
***
十年光陰,歲月催人老!
除了第一句話︰好久不見,兩人只能默默相對,一時之間意連客套話也說不出來。
或許是以彼此之間熟悉的程度,任何客套話說起來都未免矯情!
十年過去,彼此都老了。
杜辛已不再是當年瀟灑俊朗的青年才俊,他變得憂郁,但有成熟魅力。
而秦亞,也老了,也已不再是當年那英氣逼人、意氣風發的歸國學人;她嫵媚了許多,沉靜了許多。十年的學術及商業生涯使她圓融練達……
他們都不再是當年的自己。
面對彼此,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過去與現在重疊,歲月橫亙其間。
杜辛良久嘆了口氣︰「真的好久不見!」
她明白他的意思,很真誠地望著他︰「你,好嗎?」
他笑了,那句︰「好嗎?」已包含太多,也只能笑著說︰「還好,你呢?」
「不知道,應該也還好吧!」她微微苦澀地笑了笑︰「在日本當講師,當主管,一回到台灣沒事做,還真有些不習慣。」
「我已經回來一陣子了,沒想麼這麼巧你也剛從國外回來。」他望著她,深深凝視︰「你看起來和當年完全不同了。」
「當然,老了。」
「不,不是老,你的外貌和十年前沒什麼兩樣,得天獨厚,歲月並沒在你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跡,而是感覺不同了。」
「是嗎?」她輕輕笑了起來︰「我才想對你說這句話呢!」
兩人相視莞爾,表情中都有無限感嘆。
「這些年來你都做些什麼?」
杜辛想了一下︰「流浪。一直在各國之間流浪,打零工過日子。到這一、兩年和我父親他們會合,待在瑞士發展。今年我媽吵著要回來,我們便回來了。」
「你媽?」她有些不解。
他開心地笑著︰「何香芸,她幾年前已嫁給我父親了,想不到吧?連我都想不到!」
「那她……」她猶豫了一下︰「復原了嗎?」
「嗯。」他點點頭︰「前幾年還斷斷續續發作,嫁給我父親之後便完全復原了。那時候他們就想過要回來,但仍不放心她的情況,結果就一直留在瑞士療養。我和他們聯絡上之後和他們會合,到今年才決定回來。」
「她原諒你了?」
杜辛澀澀一笑︰「是的。」
她沉默地垂下頭,久久才以手絹拭了拭眼淚。
「秦亞……」
她抬起頭來,眼眶濕潤︰「我只是……太高興了……」
「我明白。」他拍拍她的手,眼底有同樣的感動︰「當我知道自己得到寬恕時,反應比你還激烈!我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被原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