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月邊風高,胡鷹白錦毛。
甭飛一片雪,百里見秋毫。
一名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偉岸男子雙手放在背後,黑如炭丸般的星眸中有著掩不去的蒼涼,天上的白鷹不斷的盤旋啼叫著,聲聲泣血,道盡他心中無限事,在接近孤寂的心口上方放置著一只漂亮的繡袋,里頭有著保他們平安出關的令牌與玉鐲,玉鐲的主人今何在?男子褫著胸口中的繡袋無聲的問。
他原以為自個兒可以瀟灑地松手,不受兒女情長所牽絆,但他沒有,她臨去前淒楚的面容、悲愴的話語,無時無刻地襲上心頭,夜里夢中所見仍舊是她縴細的倩影,愈是命令自己不去想她,愈是克制不了奔騰不已的心,他是深愛著她的,雖然始終沒對她道出口。
分開至今已有三年之久,回到王府的她理當日子過得十分愜意,成百的僕佣簇擁著她,只要一開口,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沒有辦不到的事。餐風露宿的日子不適合她,她天生該留在深宮大院中讓人好好眷寵。不知她是否記得世上還有他這號人物?抑或早早把他?在腦後,跟著與她身份相配的王公貴族共締良緣?
「達!達!達!」一名健美的少女騎著白馬揚蹄快速奔向男子,嘴角有著止不住的笑意,愈是接近男子,她的心便「卜通、卜通」,隨時有跳出的趨勢,馬兒奔至男子身邊時,她拉緊?繩令馬兒停下,動作利落地跳下馬背。她打小騎馬到大,就算雙手不拉韁繩仍舊有辦法不從馬背上掉下,活月兌月兌是豪爽的關外女子,凡事獨立自主,與柔弱的中原女子截然不同。
「慕容大哥,我就曉得牧場內不見你的人影,非得上這兒來尋不可,果真讓我給料中。」夏芷蕾于面對慕容塵的一剎那,不自覺地撫平被風吹亂的秀發與衣衫。今兒個為了見慕容大哥,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打扮,就不知慕容大哥是否察覺到她的改變?她滿心期待慕容塵會發覺。
「芷蕾,原來是你,找我有事嗎?」慕容塵收回淒愴的眼神,不再看往關內的方向,像個大哥哥般朝夏芷蕾一笑。
這一笑牽動了少女情竇初開的心,夏芷蕾一顆心茫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夕,把慕容塵的微笑解釋為對她有好感,難得羞赧地低下頭道︰「沒啥重要的事。」小手不住的扭攪著衣角,心底有個聲音不斷的催促慕容塵說些贊美她的話,即使只有一句也成,可是她等了又等,慕容塵仍舊沒開口贊美她。算了!男人生來就木訥,即使覺得她今日美如天仙,臉皮依然會薄得道不出半句贊美的話語,沒關系!對方是慕容大哥,她可以諒解。
慕容塵听夏芷蕾沒重要的事找他,黑眸不受控制地又往關內的方向飄,似想透過千里路直接望進遠在京城的慶親王府,好好地看一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雙手快把衣角擰成菜干的夏芷蕾見慕容塵默不出聲,好奇地抬起頭瞪大眼看他,哼!真討人厭,慕容大哥總愛看著關內的方向,奇了!必內有啥好?她認為凡是關內有的,關外一樣也不少,關內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要她說嘛!有空時是可以到關內走走看看,算是增廣見聞,但若長住在關內她才不要。
「慕容大哥,為何你每日非要望著關內瞧不可?難不成你舍不得離開想再回去?」慕容塵不開口沒關系,她打破沉默大咧咧的拉住慕容塵的衣袖追問,她可不希望關內有啥牽絆住她的慕容大哥。
慕容塵低頭淺笑,看著拉住他衣袖的夏芷蕾,雙手放在背後向前踏出幾步,眼楮仍是望著關內,企圖不著痕跡地與夏芷蕾拉開距離,並未回答夏芷蕾的疑問。
聰明的夏芷蕾察覺他的笑容中帶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苦澀,喝?難不成真被她的烏鴉嘴給料中,關內有事牽引住慕容大哥的心?等等!真的有事嗎?會不會是女人?不!她猛然搖頭,不會的,慕容大哥、尹大哥、孫姊姊,還有金大姊一行人來到關外這段日子以來,她可不曾听聞有人提起過慕容大哥于關內有女人,連大咧咧有話直說的沈孟都不曾說過,若真有,像沈孟那藏不住心事的人,肯定會說漏嘴。對!一定沒有!所以她才沒听到風聲,是她多心了,松了口氣、放下心中的大石,猜測道︰「慕容大哥,你不說也沒關系,我猜你是因尚未手刃壞王爺,以至于天天思念關內,你說我說的對嗎?」她十分清楚慕容塵一行人逃到關外的原因,自然對慶親王不陌生,因為喜愛慕容塵,便認定與慕容塵不對盤的人皆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尤以慶親王為最。
慕奢塵沒回答,提到慶親王,不免想到皆是因他而無法與雪凝廝守一生,他們皆無法拋下肩上的包袱與對方雙宿雙棲,雪凝忠于她父親,而他則忠于主持正義的理念,雪凝更是無法讓他的好友們接受,他呢?是不可能背叛眾的,因此兩人最後的選擇是分開,這一分離,使得他們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有的是徒增他對雪凝的思念罷了。曾經他企盼遠在京城的雪凝能如他思念她般的想著他,可是思念的滋味過于苦澀,夜夜啃蝕著他的心,不該讓雪凝再受苦,所以他情願自己是單相思,幻想著雪凝早已遺忘了他,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
夏芷蕾見慕容塵不回話,無趣地噘著小嘴,唉!慕容大哥是個非常沉默的男人,常讓她自言自語,她常常想慕容大哥是否有把她的話听進耳里?應該有,方圓百里,哪家的姑娘比得上她年輕貌美?孫薄秋不尊,她已嫁作人婦。試問,慕容大哥怎會不把美人的話听進耳里?她很有自信的想著。
「達!達!達!」一名黝黑健壯的少年騎著馬飛馳而來,來到夏芷蕾跟前躍下馬背,朝她咧嘴一笑,「芷蕾,牧場東邊的大草原開滿了黃色的小花,咱們一塊過去瞧瞧如何?」辜撫臣笑得極為靦腆,沒辦法!面對心愛的女孩,他總是無法大大方方。
「慕容大哥,咱們一塊去看吧!」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邀請慕容塵。
「不了,你們去吧,我還要回牧場去看馬群是否已照料好。」慕容塵拒絕了夏芷蕾的邀請,拇指與食指放置邊,吹了聲口哨,令在天空飛翔的白鷹飛回他高舉的手臂,通體雪白的白鷹听見了主人的口哨聲立即飛回,單由白鷹的眼中便可看出它是只傲視天下的靈物。會養它全是意外,三年前慕容塵剛到關外,有一回離開牧場來到這兒痴痴地望著關內看時,遠遠的瞧見兩只白鷹在天際飛翔著,他並沒在意,因為四周的事物皆無法移轉他的注意力,直到兩只白鷹發出淒楚的叫聲驚動了他,這才發現雌白鷹被獵人射下,掉落地面,因命中心髒無法救活,雄白鷹于一怒之下沖向獵人,尖銳的嘴對準獵人的眼,似想?雌白鷹報仇。獵人算準了雄白鷹會報仇,早搭了弓箭等它自投羅網,雌鷹的死牽動了慕容塵的心,他出手阻上了獵人的弓箭,讓雄鷹逃過致命的一劫,雄鷹心中充滿了仇恨攻擊著獵人,終于讓獵人惱羞成怒的用箭刺向它的翅膀,那時雄鷹的舉動深探撼動他的心,他無法移動,雄鷹在他眼中頓時成了一個極力想為愛妻慘死而報仇的男人。在雄鷹身上,他看到了與他相同的心情,是的!雪凝雖沒死,可是他的傷痛並不比白鷹來得少,他無法令自己袖手旁觀,痛揍了獵人一拳,要獵人滾得遠遠的,並發誓從此不再出現。在白鷹面前親手埋了雌鷹後,才帶白鷹回牧場療傷,自此之後,白鷹便跟在他身邊,每每他回到原地望著關內時,白鷹便對著妻子的墳啼叫著,與他的心情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