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見了這樣的笑容,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她覺得頭皮發麻,一股涼意從腳底直冒上來。
「好,男兒是當這樣!對本王失信的人就是瞧不起本王,就是本王的敵人,對待敵人絕不可手軟!」大汗贊賞地道。
耶木罕是一員勇將,臨陣沖鋒,所向無敵;他更喜歡的是他的悍惡殘酷,殺敵時不是洞胸便是貫腦,毫不手軟。
輪到二皇子徹勃了,他一向喜歡賣弄肚子里的文章,有別于耶木罕的粗悍,他陰森森的獰笑道︰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只可惜太陽汗的血已經流干了,否則用他的人頭來裝他的血飲,想必會更有滋味。」
大汗嗯了一聲,撫須而笑。他欣賞徹勃的冷靜殘忍,陰森詭詐,成大事的人就是要有不同于常人的心機。
香雪听到這里,手腳都軟了。龍生龍,鳳生鳳,喪心病狂的人生的兒子果然也是喪心病狂。
之後,頭蓋骨做成的酒杯以及被切下頭蓋骨的人頭端到三皇子鐵穆爾的面前。
他抬起限,眼楮卻不是看著骷髏頭,而是目光灼灼地正視著香雪。
她心頭突地一跳,三皇子的雙眼很是深邃迷人。
「我很贊同太子說的話,但是對其中一句有點小小的意見。」
「什麼意見?」耶木罕粗橫的眉毛很不高興地擰了起來。
鐵穆爾眼神依舊充滿魅力地凝視正前方的她。「就是把太陽汗部里的婦女一律捉來充作奴隸的這一句。我認為應當先挑選餅,把那些頗具姿色的少女收留起來當伴;尤其是那些皮膚又白又香,眼楮還是碧綠色的那種,那種女孩最是銷魂蝕骨。」
耶木罕一听,釋懷地仰頭大笑起來,他早該知道鐵穆爾不像徹勃那樣陰險,老想著如何扯他後腿,這家伙的腦袋里除了酒就是女人。
群臣也都笑了起來,大汗的眼楮不悅地眯起,香雪的碧眼則在冒著火。
她在心里咬牙切齒,這三皇子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看著她的眼說要把皮膚香白、眼楮碧綠的女孩留下來當伴呢?
大汗轉頭,沉聲對著六皇後吉思兒道︰
「吉思兒,鐵穆爾倒是很有志氣啊……」
吉思兒心里發急,臉上卻堆出嫣然的笑,嬌嗔地道︰
「大汗,您知道的嘛,鐵穆爾這孩子就是喜歡開開玩笑。」一邊又對著鐵穆爾道︰「鐵穆爾,還不快點把酒喝了!」這孩子,把酒端起來喝了不就好了,學人家發表什麼深奧的談話呢!
鐵穆爾端起酒杯,還是緊緊盯著那雙碧綠色的眼。無視于父王的微怏,他照舊說著吊兒郎當的話。
「這酒啊,我是最愛的,不過我更愛的是那又香又白,有著碧綠色眼珠的少女,若有她的陪伴,我……」頭蓋骨突然咚的一聲掉在金盤上,他面色慘白,戰戰兢兢地道︰「這……這死人頭突然對我發笑!」
大汗再也忍耐不住,站起來對著他咆哮,聲如怒濤︰「胡說!死人頭怎麼會對著你笑呢?虧你還是個男子漢,竟然如此膽小!本王的三個兒子里面,就屬你最為軟弱無用,早睡遲起,整天只知道尋快活,你這樣將來怎麼上戰場?怎麼指揮千軍萬馬?」
鐵穆爾搔搔後腦,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
活該!香雪在心里暗自偷笑,可是卻又忍不住疑惑,他明明身材魁梧,軒昂異常,看上去好像天神下降一般,怎麼會如此膽小呢?
奇怪的是,自己心里竟有些許的失望。
大汗走到他面前,一手把骷髏頭抓起,擲在地上,摔得粉碎,忿忿地道︰
「你一向膽小如鼠,這樣哪能干得了大事?我問你,我讓你練摔跤,你練得怎麼樣了?」
這次換她直視著他的眼--帶著觀賞與幸災樂禍的眼神。
鐵穆爾聳聳肩,皺著眉苦惱地道︰
「練是有練啦!不過有練也等于沒練。」
「什麼?」
大汗震天的粗吼,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肌肉都收緊了。
香雪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他怎麼敢這樣回答?在恐怖的大汗面前,人人都繃緊神經,提高警覺,他怎麼還是這副模樣?連回話也回得有氣無力,他是不知道要害怕,還是害怕過了頭啊?
「好、好!」大汗來回踱步,似是氣惱,又似是對他莫可奈何。過了一會兒,才踱到他面前,下定了決心似地道︰「我倒要看看什麼叫作有練等于沒練。巴特爾,上來跟鐵穆爾較量較量。」
雖說是較量,但其實他知道鐵穆爾根本就不是這蒙古第一摔跤好手巴特爾的對手,他只是希望巴特爾能讓鐵穆爾成天裝滿酒的腦袋清醒一些。
應聲而來的巴特爾穿著摔跤手的服飾,頭發剃得精光,嘴上的胡須卻像刺蝟一樣地張開,身材比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魁梧高大。這樣一個魁梧高大的人站在任何人面前,任何人都會覺得很有壓力,更何況這個人臉上還面無表情,只有一雙銳利剽悍的眼,霍霍地放著光。
她開始為鐵穆爾的命運擔憂了。
鐵穆爾看到這個巨人緩緩地朝自己走來,臉上的懶散與無所適從並沒有因此改變,還很有空閑地朝她眨了一眼。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死到臨頭居然還有心情挑逗她。
巴特爾向大汗行了一個禮,然後走到鐵穆爾面前也行了一個禮,接著回到場中央,兩腳往兩旁一跨,扎穩馬步;那顆光頭轉了轉,肩膀動了動,骨頭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響。
他在那兒等了一會兒,卻不見鐵穆爾上來,頓時疑惑地看向鐵穆爾,原來他跟自己回了一個禮之後,居然坐回原來的座位,繼續喝他桌上的酒,吃他桌上的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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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怎麼還敢坐在那里悠哉游哉的喝酒吃菜?
大汗氣得眉毛倒豎,暴跳如雷地道︰
「鐵穆爾,你還坐在那兒干什麼?還不快上場來跟他比賽!」氣死了,他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兒子?
「啊?哦……」在放下筷子前,他還不忘多喝一杯酒,這才慢吞吞地上場。
無精打采的走到巴特爾面前,卻不擺出應戰的姿勢,反而有趣的搓著下巴盯著他瞧,仿佛不知道巴特爾擺出這樣的姿勢是要做什麼似的。
巴特爾吸足了氣,排山倒海的一喝,這一聲大喝仿彿青空中打下了個霹靂,鐵穆爾嚇了一大跳,身體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幾步,嘴里還念念有詞。
「摔跤就摔跤,你干嘛那麼大聲啊?」
巴特爾像一只餓虎似地撲向鐵穆爾,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扯著他的腰帶,一腳又絆著他的小腿肚,看來輕而易舉地便要將他摔倒;但是說也奇怪,鐵穆爾幾次明明看起來就要摔倒,卻又偏偏不倒,只是險中求生的模樣十分狼狽,也十分有趣。
東拉西扯之際來到了她的面前,只听得巴特爾一聲沉喝,鐵穆爾的身體便朝她飛了過來。
香雪的驚叫還來不及奔出喉嚨,便被他飛來的身體壓倒在地上。
哎喲,痛啊!
一股甜甜的香氣沁人心脾,鐵穆爾忍不住吸了一口,低聲道︰「好香呵!」
她一雙碧綠色的眼圓圓地睜著,嚇呆了。
她自出生以來,除了父王之外,從來沒有這麼靠近過其他男性,更何況現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緊緊壓住。
兩雙眼以睫毛可觸的距離互相凝視,他身上傳來的男性氣息,令她呼吸為之一窒,好半晌發不出聲音來。
鐵穆爾又貪婪地吸了一口氣,這縷甜香確實來自于她,這個大膽的香雪公主。他的嘴角露出了邪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