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瞬間消失,他惡狠狠地眯起了雙眼。「無論我怎麼對待你,你都不恨我?」他不相信這個姓多羅的女子有這麼大的肚量。
實際上,他認為多羅冰嵐的心中藏著一把名為怨恨的刀子,正在尋覓最佳時機,一舉刺向自己。
「也就是說,你依然願意效忠于我,為我做任何事?」
他這樣問著,聲調平淡,多羅冰嵐明明知道話中另有凶險,還是不得不點了點頭。
「包括為我去死?」察覺到多羅冰嵐的肩膀明顯地震動了一下,拓跋昊眼中的興味更濃,他加重語氣,又問了一次。「說啊!你願意為朕去死嗎?」
你就是非得把我逼到這等境地嗎?多羅冰嵐心中悲傷不已,語氣卻很冷靜。「如果皇上希望我死的話……」
陰沉的笑聲從拓跋昊的胸膛里傳了出來,這種涵義不明的笑,听在多羅冰嵐耳里,更覺毛骨悚然,她知道有更多殘忍的念頭,正在這個被怨恨混滅心智的男子心中生成。
他不會讓她死的,因為他突然興起折磨她的興致,眼中的笑意消失之際,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極為危險,視線緩緩飄向身後那匹在飛龍院其他人員的安撫下,仍然顯得極不安分的駿馬,
「上去。」他命令,「為朕馴服那匹烈馬。」
望向那匹駿馬,多羅冰嵐瞬間便明白拓跋昊的意圖,臉色也隨之變得蒼白。
十分享受她這種表情的拓跋昊雙手環胸,口氣很淡卻不容置疑地道︰「去啊!去證明你剛剛的話。」
多羅冰嵐縴弱的身體怎麼樣也無法勝任駕馭未被馴服烈馬的工作,更何況那匹烈馬還是衛慕濟為了迎合拓跋昊喜愛冒險刺激的馴馬活動而特地為他準備的,從它的噴氣聲里就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它的桀驚不馴。
多羅冰嵐心中一陣森冷,拓跋昊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讓她當眾出丑,就可以滿足他因多羅延隆的自殺而無法得逞的報復嗎?
五年了,他還是這麼憎恨她嗎?
「多羅冰嵐,我叫你上去!」
他的話一字一句,活似鞭子抽打著她的身體,拓跋昊以壓迫的語氣逼迫她往危險的境地而去。
被虛弱的外表掩藏住的那顆固執、不輕易屈服的心,終于被拓跋昊給逼了出來。
拓跋昊希望她出丑,她偏偏不想讓他達到目的,一個漂亮的翻身上馬,首先就贏得眾人隱忍的贊賞。
極目遠望,怯懦的目光突然變得勇氣十足。她曾經望穿秋水,無數個長夜獨對孤燈,心在等待中一日一日的枯萎,直到自己認了本分,知道所有的青春年華都得盡岸于飛龍院,這才斷了所有的想念,本分地當著養馬奴,她已經認命至此,他為何還要想盡辦法來為難她呢?
睥睨著馬下已經比她矮了一節的拓跋昊,縱使是死,她也不要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樣。
她在馬上挺直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維持表面上的鎮定與冷靜,穿著紅色厚靴的腳一夾馬月復,用力扯動韁繩,胯下的坐騎因為這個動作而朝上仰起,不悅地嘶鳴,在噴出一口濃重的粗氣之後,隨即像射出的箭一般,筆直地向前沖去。
一瞬間,拓跋昊以及飛龍院所有的人全被遠遠的拋在後面。
要不是震懾于皇上的威嚴,眾人實在很想為這漂亮的開場喝采。
那匹駿馬如意料中,並沒有善待背上的多羅冰嵐,它不悅地扭頭擺尾,憤怒地蹬踏四蹄,十分懊惱地想把背上的人甩落。
這一連串的抵抗,終究抵擋不了多羅冰嵐那近乎可怕的意志與決心,就算是廢後,身上流的仍是多羅氏與生懼來的頑強血液,這種血液覺醒似的在她四肢百骸竄流,激動地吶喊。
她絕不能讓拓跋昊看輕自己,她要馴服這匹馬,向拓跋昊宣示自己也有不容踐踏的自尊!
胯下的坐騎似乎也感受到她這種在逆境中求生存的決心,終于在幾個微弱的抵抗之後,慢慢地屈服。
拓跋昊的目光緊緊地追逐著多羅冰嵐的身影,當然也就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精采的畫面,完整地欣賞這場近乎完美的演出。
變成小點的多羅冰嵐,現在騎著剛馴服的烈馬,夸耀勝利般地小跑步而末,當影像越來越接近,最後停在他的眼前時,拓跋昊的表情整個陰沉下來,變得十分難看,狂傲自負的雙眼閃過一道陰掠的光芒,低低的哼笑帶著危險的意味。
拓跋昊在多羅冰嵐的身影逐漸接近時翻身上馬,朝多羅冰嵐疾馳而去,他揚起馬鞭在空中甩得咻咻作響,朝迎面而來的馬頸狠狠地抽去。
遭受到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多羅冰嵐胯下的坐騎前蹄高高揚起,在空中幾乎成了一直線,她驚呼著,方寸大亂。
「跑,我要你給我跑!」
他手上的鞭子不斷落在馬身各處,終于迫使它獸性大發,扭頭奔向險峻多石的山林。
多羅冰嵐已經完全亂了分寸,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如何穩住自己的身體不至于摔下馬背,在這麼快的速度下,萬一墜馬就是死亡。
拓跋昊得意又張狂的笑聲伴隨著風聲在她的耳後呼嘯,那張俊美的臉正漾著猙獰又得意的笑容,享受她的狼狽所帶來的快感。
翻過一個險升坡之後,跟著而來的便是致命的險降坡,多羅冰嵐眼里所見到的是渺小的大地,以及婉蜒流過大地表而的溪流。她完全不敢去想像接下來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情況。高度的駕馭技巧已經完全無從發揮,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勒緊韁繩,止住馬的疾奔,無奈這匹馬己然狂性大發,就算嘴邊鮮血直流,也絕不願停下腳步,多羅冰嵐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听天由命!
驚險地下了坡,幸運非但沒有降臨,更大的災難反而在前頭等著自己,一道為了圍獵而挖成的壕塹逐漸出現在眼前,多羅冰嵐心下一驚,照這種狂奔的速度,絕對來不及在壕塹前停下,這下子,就算沒有被馬兒甩下而死,也會摔死在壕塹里。
拓跋昊當然也看見了眼前的險境,惡作劇的笑容瞬間從他臉上消失。逼迫她上馬,只是為了滿足自己一時的報復心理,他並沒有真的要置多羅冰嵐于死地,讓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在壕塹里摔得粉碎,並不是他樂意見到的。
于是他在她身後大喊︰「拉韁!」
絕望中的多羅冰嵐听到這個命令,立即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一拉韁繩。
「放松!」
拓跋昊再度發出這個命令的同時,拿出馬鞍袋里的白羽箭,準確地射向多羅冰嵐胯下的坐騎,利箭沒入馬兒的臀部,並且大喝一聲︰「沖!」
烈馬受到這個刺激,載著多羅冰嵐飛躍起來,前後蹄因疼痛而大張,在空中幾乎成一直線,當多羅冰嵐再睜開眼時,那匹馬已經帶著她安全地飛過壕塹。
見到馬安全地踏上壕塹另一方的土地時,拓跋昊在霎時忘了自己曾經對她的厭惡,不顧一切地大喝︰「好!」
那匹馬沒有再支撐多久,在越過另一道由賀蘭山上流下的溪水時,終于緩緩地倒了下來,連帶使多羅冰嵐沉入冰冷的溪流之中。
溪流很清很淺,多羅冰嵐坐在水里,完全嚇呆了。
當拓跋昊繞過壕塹,來到多羅冰嵐面前時,看到的是一個衣衫全濕、臉色發青,胸部急遽起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並不流下的狼狽女子。
原本想狂笑的舉動在見到她驚嚇過度的神情之後變得局促不安,他下馬涉溪,緩緩地來到她的面前。
全身不住發抖的多羅冰嵐,原本迷蒙的目光,一點一點地凝聚在魁梧又尊貴的拓跋昊身上,原本睜著的大眼隨著他的接近逐漸眯了起來,她咬著下唇,緊緊地咬著,遠離的意識慢慢的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