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徽埋在她頸間,汲取她誘人的馨香,吐露出屬于自己的痛苦︰
「十三歲以前,我是在宮外度過的。當時我跟薇薇為了躲避政敵追殺,被藏在一個平民家里秘密的生活著,日子雖然辛苦,卻很快樂。直到前任皇帝病危,皇太後才緊急派人尋找我們,之後我被送進宮,由皇太後秘密培養。
當時能夠見我的,除了皇太後之外,還有幾個心月復大臣。我敏感的自他們看我的眼神中察覺到他們對我的不信任,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生就一張近似女性的陰柔面孔,我也從歷代君王的圖像中發現到我的輪廓缺少一個帝王應具備的剛強氣勢,我預見到這將是我繼位後,第一個要面臨的障礙,于是面具就這樣產生。」
這看似雲淡風輕的一襲話,其實掩藏了許多自我掙扎、自我否定的過程,這些都是她親眼自皇兄身上看到的,所以更能體會其中的艱苦。
憐惜的情緒在心中漾開,她找到他的唇,深深的一吻。
這個溫熱的吻,讓他分散了追憶過往的糾結情緒,他老實不客氣地接收來自于她的憐惜,順便回贈更火熱的吻以作謝禮。
他扶著她躺下,對她進行這三天以來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寵幸。
殿外,莎理古真的眼里射出如針尖一樣的光芒,暗暗下著驚人的決心。
第九章
說不清自己對恢復女兒身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完全無所謂或者是有點惶惶然?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從今以後,她會逐漸走出皇兄南宮宜的影子,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換上女裝的南宮坐在完顏徽身側,即使被他緊握的手感受到他所傳達的力量,她還是因即將要面對完顏薇而沁出一手汗。
「你說,等會兒我要怎麼跟她開口?」
閃動的羽睫傳達著明顯的不安,完顏徽執起她的手背,輕輕一吻。
對完顏薇,他有著跟嫉兒同等的歉疚,但他認為開誠布公,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是最好的辦法。
興高采烈走進宵衣殿的完顏薇臉上蒙著一層陽光般溫暖的淡紅色,那是一個女人正沐浴于愛情中的瑰麗色彩。
當她一眼瞧見端莊秀美、身著女裝的南宮時,臉上出現的不是被欺騙的憤怒,而是一抹被開玩笑的游戲神情。
「咦?」完顏薇雙眼滴溜溜地在他們兩人之間看來看去。「你們兩個……搞什麼啊?」
她笑著將視線移到南宮身上,當一見胸前那難以掩飾的女性象征時,笑容頓時凝在嘴邊,血色緩緩地自她臉上褪去-
「開……什麼玩笑?」
她的聲音已經控制不住地輕顫,從不相信到絕望,從絕望再轉成憤怒。
完顏徽莊嚴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薇薇……」
南宮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完顏徽用力一握,以眼神阻止她接下來的話。
「薇薇……」完顏徽正色的看著她,他打算從南宮類似他們兄妹的生活背景開始說起,好讓完顏薇由同情轉而認同南宮頰的無可奈何,降低她山雨欲來的怒氣。「南宮跟我們一樣……」他甩頭,試圖揮去腦中突如其來的暈眩,「也是一對……一對……」眼前完顏薇的輪廓逐漸模糊,他眨著眼,努力對準焦點。「唔,一對……」
「皇兄?」
驚覺他的臉色突轉蒼白,完顏薇不確定地叫了聲,只見他頭慢慢下垂,聲音轉為低弱,身體逐漸傾斜,最後,突地自座位上跌下。
完顏薇倒抽了一口冷氣,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她甚至分不清這是事實,還是皇兄跟她開的另一個玩笑?
南宮扭過頭去,看見一縷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完顏徽蒼白如紙的臉上,她立刻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撲到完顏徽面前,剛要大喊傳御醫時,另一聲貫穿整個宵衣殿的尖叫聲便從殿外竄入。
莎理古真尖叫著奔到完顏徽面前,一邊推開南宮,一邊抱著不省人事的完顏徽,一手直指南宮,厲聲道︰「你!你居然女扮男裝,混進我女真國來謀殺皇上。」
這個罪名一扣下來,南宮立刻臉色大變,她驚愕地看著莎理古真,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即將大禍臨頭。
被尖叫聲引來的宮廷侍衛在莎理古真的指揮下,立刻將她抓起,用刀子抵住。
「不,我沒有!皇上、皇上?」
南官嫫看向完顏徽,回答她的是一道自嘴角不斷流出的涓細黑血。
中毒!她的心霎時裂成兩半。
見到這黑血,完顏薇才自一片混亂中忽然清醒過來。「傳御醫,快傳御醫——」
十幾名御醫在御寢牙床前忙進忙出,灌水、催吐,神情如臨大敵。
看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南宮心里越來越沉重,此刻她關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完顏徽的存活。
完顏薇以代理監國的身份被請上寢殿的龍椅,莎理古真兀自在她耳邊振振有辭的指控。
「三天!她整整待在宵衣殿三天,一步也沒有離開皇上身邊,這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她分明是為了報新羅國被滅之仇而假扮新羅國皇帝混入女真,企圖迷惑皇上,再伺機對皇上下手,公主,你應該當機立斷,即刻將她處死!」
完顏薇心亂如麻,將目光投向被刀子壓著肩膀,跪在地上的南宮。
南宮並不回避她的目光,澄澈的眼筆直地與完顏薇對視,並不急著為自己辯自。
「薇薇……」南宮語重心長,寄望頗深的道︰「現下女真就由你作主了,你務必要鎮定心神,保持冷靜,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完顏薇一听,心中更加慌亂,雙手無助地翻絞,最後將目光移轉到完顏翰身上。
「完顏翰,你、你說呢?」
從進來到現在,始終一手攬胸一手搓著下巴,低頭沉思不語的完顏翰,一反平日主動推敲的態度,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沉默冷靜。
他分明自莎理古真鎮定自若的眼中看到一絲不尋常的光芒,但眼下所有不利的狀況卻又都指向忽然變成女性的南宮宜所為,這使得他陷入一連串的思考中。
莎理古真的指控不無道理,只是這中間的過程,太過匪夷所思。他並不是在攻打新羅國時才第一次見到南官宜,之前出使新羅國,還曾經與他一同狩獵,狩獵過程中他不小心被野豬抓傷胸口,跟隨左右的御醫立刻褪去他的衣服,為他療傷,當時他就站在南宮宜身邊,親眼目睹他是個男性的事實;何以今日在眼前,擁有與南宮宜一模一樣面貌的人,卻變成了女性?
這有兩種可能。
一是南宮宜就那麼剛好的與完顏徽他們兄妹一樣,是一母同胞的孿生;二就是南宮宜明知道戰敗會被殺,于是找了個替身頂替。
但是照目前這種情況來看,縱使南宮宜不一定是毒殺皇上的凶手,眼下的欺君之罪,卻已經是逃不掉的了。
多年處理政事的經驗,練就他超乎常人的敏銳觀察力,他直覺南宮宜絕非凶手,而一手主導這出戲碼的人,主要的目的恐怕也不是要讓眼前這個女人背負下毒之罪,而是揭穿她欺君的事實,這個事實足以迫使完顏徽下令殺了她。
「完顏翰大人。」莎理古真急切地道︰「依你看,是不是先將這個冒充的女人打人大牢,嚴加審問呢?」
完顏薇一听,于心不忍地喊著︰「不能打人大牢!這一去,她還有命活著回來嗎?」曾經投注的感情終究使她狠不下心來。「依我看,依我看先把她帶回紫極殿,看守起來,等皇兄醒過來再行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