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紅嫣嫣的雙頰,夏天無奈地搖頭,「小姐,在明眼人看來,這是一件再明顯不過的事好不好。」夏天居然還說得理所當然,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姑娘家。
蘇毓秀的臉蛋泛得更紅,不但顏色趨于血色,還直燒到了她的耳根子。對于夏天的大膽,她已不知如何應付。天哪,到底是哪家教出了這麼個膽大包天的小女子!
夏天仿佛沒有察覺她的不自在,繼續道︰「小姐,我勸你還是早日和姑爺圓房。一旦你們的關系確定下來,你的心自會安定,再也不會想著怎麼把姑爺讓出去了。」
「夏天!」蘇毓秀的忍耐終于越過了最後的極限,她受不了地大叫夏天的名字,粉臉羞紅得幾乎快要燃燒起來了。糟了,她覺得她的臉燙得快能煎荷包蛋了。
「好了,好了。小姐,夏天,你們就別說這個了。」悅己實在看不慣「惡僕欺主善」,趕緊替蘇毓秀聲援,「我們不是說好來彈琴的嗎?說這個干嗎?」
既然悅己適時奉上了階梯,蘇毓秀自然也識時務地踩著這個台階下來了。她應和道︰「對、對,我們彈琴、彈琴。」短短的一句話,她就重復結巴了兩次,可見她的慌亂。
「好吧,彈就彈吧。」夏天大發仁慈地放過她,其實是覺得今天的刺激夠了,才姑且放手。
得到夏天的松口,蘇毓秀吐出一口長長的氣。她趕緊將雙手置于琴上,在深吸一口氣後,俯身,手指靈活地撥動起來。
只聞那清澈明淨、悠揚婉轉的琴音自她指下流出,悠悠響徹,如雲若水。她的琴技精妙絕倫,一串串柔和的音符悠然飄散在空氣間,纏綿婉轉,勻朗芳靜。
她的琴音干淨樸實澄淨,仿佛那山澗中不含一絲雜質的清泉,是這世間最干淨的音調。
如此悠揚婉約,賞心悅耳的樂曲不禁令在場的另外兩人,無不屏息,為她那仿佛能淨化神魂般的琴韻所折服。
而這天籟之音的操縱者卻在半曲過後走神了。
听著熟悉的調子在耳邊響起,蘇毓秀的腦海中不禁浮現過去的情景︰先是少時,她,大哥,姐姐和景臣一同嬉戲,由她操琴,大哥吹簫,姐姐跳舞,而景臣則為姐姐畫下舞姿;再後來,四人變成了三人,少了吹簫人後,就只剩她一人默默地看著……
忽地,一只小麥色的縴手有力地按在了琴弦上。
「嗡——」的一聲重響,讓蘇毓秀頓時清醒過來,她沿著這只手慢慢看上去,看向它的主人,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小姐,你的琴音亂了。」會膽大包天地按住她琴弦的人,除了夏天,不會有別人。
「對、對不起。」蘇毓秀直覺地道歉。
「你道什麼歉啊?」夏天覺得啼笑皆非,小姐這樣子活像她是個後媽欺負繼女似的。于是忍不住嘆息道,「小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怎麼你們都這麼說?」蘇毓秀訥訥地說,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她又何曾願意這樣?她只是希望自己多忙點,少想點。
耳尖的夏天自然听到了蘇毓秀的低語,好奇地問︰「怎麼,姑爺也跟你說這個了?」若是如此,她對他們的將來越發有信心了。
蘇毓秀微微地點了點頭,算是承認。靜默了一會,她驀地抬頭對上夏天的眼,有些悲哀地發問︰「夏天,如何我才能忘卻呢?」
「毓秀,別擔心。你遲早會做到的。不要對人的記性太有自信,事實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再深刻的記憶都會淡去。」夏天深深地抿了抿嘴,給她一個篤定的笑。
「真的嗎?」蘇毓秀仍是懷疑。
「當然是真的。」夏天嘴角一揚,露出單邊的梨渦,狹長的眼楮微微地眯起,笑得很誘人,「還記得你成親以前嗎?那時你痛不欲生,時時想起他,刻刻念著他,痛苦得甚至故意虐待自己;可是現在,你不覺得你想他的時間已經大大減少了嗎?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忘記他是遲早的事,不是嗎?」
夏天這麼一說,蘇毓秀仔細想了想過去和今天,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記得之前在家時,她時時刻刻都想著景臣,時時刻刻覺得心痛;而現在,只有偶爾觸及記憶時,她才會想到他。比較之下,確實進步多了。
想通後的一瞬間,蘇毓秀覺得有了力量,她用力地朝夏天點了下頭。
總算沒有白費口舌,夏天的笑容更深,道︰「所以,你呀,大可不必過于勉強自己,順其自然就好。」
「好。」蘇毓秀更用力地點頭應道。
站在一邊旁觀許久的悅己此時也終于可以露出微笑了。小姐能想通真是再好不過了。方才,夏天對小姐無禮,她沒有阻止,正是希望能有這個結果。夏天雖然不遜,但卻很有學識,讀過很多書的樣子,只有她可以陪小姐念詩,只有她勸得了小姐。因此,偶爾她悅己也可以忍受她的沒上沒下。瞧,現在這樣多好啊。
「對了,」夏天想到什麼似的用右拳響亮地擊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大叫道,「其實,除了這個,還有一招更快、更有效率的辦法。小姐,你想不想知道?」她黑亮的瞳孔中帶著點神秘的色彩,而那神秘中依稀又藏著等待好戲的竊喜。
蘇毓秀一時也沒想太多,呆呆地上當了,問︰「什麼?」這一刻,她純然地希望自己能更快地忘記過去的情感,能更快地擁有新的生活。許是如此,她才會沒有發現夏天的語氣中帶有陰謀意味吧。
「一段新的感情。」夏天堅定地說,「一旦你有了新的愛慕對象,那麼以人類喜新厭舊的本性來看,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得到解月兌。」
「新的感情?」蘇毓秀有些傻傻地重復,但馬上使勁地甩頭,「我都成親了,哪里還會有什麼新的感情?」
「這麼說,小姐,姑爺不在你考慮的範疇內嗎?」夏天忽地把臉湊到她面前,吟道,「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的這句詞教令毓秀一時心情混亂,她很想理清思緒,但越想越不敢去想,她到底在怕些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會,突然笑道︰「夏天。」
「怎麼?」看蘇毓秀的表情中隱約帶著狡黠,夏天小心翼翼地應付,察言觀色。
「我會好好努力的。」
這話好像沒什麼不對勁。但越是如此,夏天越是覺得其中必有陰謀。
丙然——
「看在剛才那番話的分上,我覺得我實在應該好好獎勵你一下。」陰謀的味道開始重了。
「不用,不用。」夏天慌張地擺手,就怕得到的不是獎勵,而是懲罰。
「你確定不要?」蘇毓秀惋惜地說,「我以為你至少先听了獎品為何,再決定是否拒絕吧?」
「既然如此,您說罷。」哎,就算她不許,她大小姐會那麼好順她的心,如她的意?她懷疑。
「我決定放你幾天假,」蘇毓秀慢條斯理地說,在敵人開始松懈時,放下一顆炸藥,「你的他應該等不及了吧。」
啊!啊?啊——夏天刷紅的表情在無言地傾訴她的驚嘆,或者說驚嚇。
這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局面,加害者和被害者的身份很稀有地調換過來。
「你怎麼知道的?」夏天力持鎮定地問,止不住面頰上的紅雲。
另一邊的悅己也隨著夏天的提問不停地點頭,她也很好奇小姐是怎麼知道的。不過,真沒想到,原來臉皮比豬還厚的夏天也會臉紅,原來她隔幾天消失一回是會情郎去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