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靚雙眸寒光閃閃,毫不留情地直視他,嚴峻地道︰「湘綺,給我殺了他!」
「是!鮑主。」
鮑主的命令從來毋需懷疑,湘綺拾起地上的劍,轉身朝堤曼攻來。
堤曼大呼不妙,這丫頭的功夫顯然高明許多,看她出手氣勢非凡,沒有公主的幽柔,肅殺之氣卻明顯上升,若是自己沒有受傷,倒也能輕松應戰,但是公主那一劍委實刺入太探,加上剛剛心急之下扯裂傷口,陣陣劇痛,已讓他直不起身來,哪還有余力抗擊呢?一陣苦笑,沒想到他就要在這地方不明不白地死去。
就在劍身將至之時,堤曼身後適時地竄出一道身影,舉刀擋格,及時化開湘綺的那一劍,是句黎湖,來得可真是時候!
受此阻擋,湘綺抽身而退,看清敵人方位,又敏捷地向前攻去。
劍來刀往,光影霍霍,句黎湖應接不暇,心中卻暗暗喝采,好個厲害的中原姑娘!劍如疾風驟雨,一招快過一招;而且招式繁多,虛實兼並。更絕的是,那姑娘竟是如此的美貌動人。在匈奴族中當然也不乏此類高手,但多半相貌粗獷,似她這樣弱質縴縴卻身懷絕技,真是生平僅見。忍不住偷空贊了聲︰「姑娘好劍法!」
湘綺微微一笑,俐落回道︰「你也不差!」
你來我往間,句黎湖乘隙朝堤曼所在方向高呼;「堤曼,你先走!」
「公主,你先走!」妙的是湘綺幾乎與他同時出聲。
這默契使兩人再度相視一笑,可是欣賞歸欣賞,刀劍無情,仍得留神應付。他雖無意傷害她.但她可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所使劍招,招招狠毒,意在奪命。
那邊的句黎湖與湘綺激斗,一時間也難分勝負。這邊的劉靚則抽出懷中預藏利刃,緩緩走到堤曼面前,準備親手解決他。
堤曼因傷無法支撐,手撫著傷口,見她到來,虛弱一笑,「你……沒事吧?」
劉靚原本舉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時間竟無法落下。
「公主。」深情寫滿他的眼眸,他用著自負卻誠懇的語氣道︰「我喜歡你。多少女孩我都看不上眼,你是第一個讓我動心的人,跟我走吧!」
這種命令式卻直截了當的口吻,瞬間讓劉靚迷惑起來,千百種情緒掠過心頭,在殺與不殺之間躊躇著。
此時不遠處傳來侍衛的馬蹄聲,她心念一轉,搜到這兒來了,此地不宜久留,這家伙就留給侍衛吧!
「湘綺,快走!」她呼喊著,隨即縱身躍上屋頂,往一陰暗處而去,湘綺也乘機收勢,追隨著她的身影迅速遠離。
「公主!」堤曼失望地朝她的方向叫著。
「快走!」句黎湖撐起他,刻不容緩地往城門奔去。
飛雨館內,琴聲叮咚,湘綺沏了茶,放在劉靚身邊的個桌上,她毫無所覺,仍專注地撫琴。
湘綺靜靜地立在一旁,等琴音暫歇,終于忍不住問︰
「公主,你有心事?」
劉靚抬起頭,仿佛這時才注意到湘綺的存在。她沒回答,無言地望著琴弦。
「公主,這首‘有所恩’,你已經反復彈了一個早上……」
她微怔,是嗎?她一直彈著這首曲子嗎?
原來她的喜怒哀樂全在不知不覺間借著琴音表達出來。茫然地站起身,腦海里充斥著那名男子的影像,是為了他嗎?自回宮後,她不斷反復自問,當時的手下留情是因為自己本性慈悲,還是心中隱隱有著不舍?心亂如麻,自從被他親吻後,身體好像有一部分已不再屬于自己。
為何如此惶惶不安呢?
「侍衛那邊是否有消息傳來?」已經過了很多日,侍衛仍在城內外積極地搜查著。
湘綺機敏聰慧,揣測著公主的心思,從容答道︰「並沒有任何刺客被捕殺的消息傳出,可見那兩人應該已逃了出去。」
逃出去了……听聞此語,她心中竟似一顆大石落下,頓時輕松不少。
「公主,當日那兩人是匈奴人。」
劉靚訝異著,「你怎知道?」
「小時候我跟爹爹在北方賣藝,見過不少匈奴人,當晚那兩名男子的裝扮,確是匈奴人沒錯。」
「匈奴人嗎……」下意識地撫著唇角,仿佛仍能感受,當日奇妙的觸踫。
轉念一想,自己的初吻竟給個化外之民奪主,一時間又覺得萬分屈辱。
「公主,還有件事是關于平緩公主……」
劉靚回過身來,「小泵姑?」
「是的。今天早朝時,陛下已經決議將平綾公主嫁與匈奴單于為妻,以解除匈奴來犯之危。」
「什麼!」劉靚聞言大驚,「將小泵姑遠嫁匈奴,這……」
就在驚惶之時,外頭突然騷動起來。
湘綺出外打听,回報時卻是滿面蒼白,抖著嗓道︰「公主,平綾公主她……投池自盡了!」
聞言有如五雷轟頂,劉靚腦子里霎時片空白,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們急奔太液池畔,四周已經圍滿宮女、太監,她們穿過人群,來到平綾公主身邊。
昔日花容月貌、巧笑倩兮,今日只剩一具冰冷的軀體,緊抿的雙唇,似乎仍在抗議著命運的不公。此情此景令劉靚再也按捺不住,撲上前去抱住她,肝腸寸斷地號哭起來。
「姑姑……姑姑啊……你怎麼這麼傻……」
隨後趕來的還有劉榮以及劉徹。
他們倆與平緩公主也甚為親近,平綾公主刺的一手好繡,每年冬夏,總會編織幾套衣服分別送給他們,也由于她性情隨和,劉徹與劉榮常會膩在她身邊,有時也會一同在御花園玩耍。不過,自從劉榮當上太子,便被粟姬勒令不準再隨意與旁人來往,以免壞了太子名節。兩人如今一同跪在平綾公主身旁,嚶嚶哭泣著。
「靚兒嬸嬸,姑姑為什麼要死?」劉徹抬起淚眼,萬般不解地問著。
劉靚聞言心里益加酸楚,徹兒還小,不懂得國家正處于危急存亡之秋,更不懂得平綾公主為了保護中國必須遠嫁異鄉蠻族的痛苦,她只能這麼解釋︰「徹兒,姑姑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那地方比宮里還要好,姑姑在那里會更快樂……」
「那是什麼地方啊?我可不可以去?」
劉徹仍在追問,卻被身後的王美人柔聲斥責︰
「徹兒,別胡說!你姑姑去的地方你不能去,你乖,別多問,回宮娘再跟你好好解釋好嗎?」
王美人畢竟還算是通情達理之人,她親自帶著劉徹來看平綾公主,在一旁也紅了眼眶。
相較之下,聞訊趕來的栗姬便不同了,她本就不喜歡劉榮與這些沒權沒勢的公主們過于親近,更何況死了人,她更是大大的避諱,生恐劉榮沾染不潔之氣,更怕壞了她作皇後的大夢,因此也顧不得四周一片哀淒之象,一見到劉榮便怒斥著︰「榮兒!誰讓你到這兒來的?你是太子,這種場景還是少踫為妙,免得觸咱們霉頭,快隨娘回宮去……」
此語一出,眾人心里一陣憤慨,死者為大,栗姬面上非但沒半點同情之色,還一臉嫌惡,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她是太子生母,又極有可能是將來的皇後,縱有人心里不平,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有劉靚,一雙利刃般的眼,無懼地瞪視著她。
栗姬反射性地瑟縮了下,自從那晚之後,她變得特別膽小,草木皆兵,只因刺客至今仍未捕獲,她擔心刺客還會再回頭來找自己,因此格外小心謹慎。現在對上劉靚譴責性的眼光,心虛地低下頭,卻又覺得那眼光如此熟悉,心里陣陣疑惑,忍不住用余光掃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