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黑色勁裝的人影急急而馳,直奔至西安門側。
為免驚動守門衛兵,兩人弓身沿牆而行,尋得一處地點停下,張著銳利如鷹的雙眼,將四周的情勢掃入眼里,其中一個開口說了︰「堤曼,據探子給我們的地圖,這兒應該便是西安門了。」
「哦?」那被喚作堤曼的男子揚起兩道濃眉,剛毅的嘴角向上微扯,泰然自若地道︰「這麼說來,這門後便是漢天子所居的未央宮?」
「嗯!京師正門把守嚴密,不易潛入,由這兒翻牆而入,較不易被發覺。」
「嘿!」他搓著干淨的下巴,興味盎然。「真迫不及待要看看漢天子的模樣.我大軍壓境,想必他現在正愁眉苦臉得難以入眠吧。」
「的確是。」
堤曼再看了那難不倒他的高牆,帶著幾分挑釁,朝身旁的男子遭︰「怎麼樣,句黎湖,敢不敢跟我分道揚鑣啊?」
句黎湖內斂地扯著嘴角,「有何不敢!說不定我還能擄個美人兒回來,听說漢宮妃子個個如花又似玉。」
「呵!你這家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啦?我還以為除了騎馬、打獵之外,其他的事你都一概興趣缺缺呢!」
他從容應答︰「入寶山怎能空手而回呢?」
「說得對。」
語畢,兩雙炯亮的眼神對望,有默契地騰空而起,高大的身材頓如輕燕般射入城牆內。順利地入城之後,二人隨即各奔東西。
※※※
栗姬所居宮殿離未央宮不遠,今晚燈火通明,景帝已有月余不曾來到,如今為了匈奴大軍逼近之事心煩意亂,想到這兒紓解郁悶的情緒,不知趣的栗姬偏在此時大發嬌嗔︰
「陛下,榮兒已立為太子,其母卻仍以姬為名號,這是什麼道理嘛!」
景帝沒什麼心情地應付著,「你這麼急做什麼呢?兒子都已當了太子,皇後之位離你還會遠嗎?」
「可是陛下您不下詔立後,我心里著實難安啊!」
景帝摟過她安撫著,「愛妃別急,朕既答應過你,難道還會反悔不成?只是薄皇後被廢之時,有許多老臣竭力反對;現在榮兒初立為太子,朕若又急忙立你為後,那些老頑固還不吵得翻過天來嗎?再過些日子吧!」
提起那些不知變通的老家伙,栗姬便有氣,沒注意到景帝抑郁的神情,仍苦苦糾纏!
「陛下心意既決,還管那些老頑固作啥?您是一國之君,只要您下詔,他們還不是只有順從的份兒。」
景帝本已心思煩亂,又見栗姬對立後之事緊逼不舍,便益加躁悶。憶及栗姬初入宮時是如何的溫柔可人,現今卻因得寵而變得不可理喻;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嬸嬸館陶長公主總愛在面前詆毀她,說她心胸狹窄、為人善妒,不能母儀天下;又說她常使巫術.詛咒其他妃嬪,阻絕她們與自己親近。本來長公主這些話,景帝並不太往心里去的,但今日見栗姬意態驕橫,奪權心切,不免想試探她幾句。
「愛妃,立你為後乃早晚之事,但朕有一事相托。將來你身為皇後,朕的其他後宮妃子以及請皇子們,要托你好好照料。」
栗姬一听,拉下臉來,怏怏不快地回答︰「陛下,您怎麼這個放不下、那個舍不得呢?專愛必棄于其他,您既專愛于我,怎麼又對其他妃嬪牽腸掛肚呢?」
景帝聞言驟起,對她的出言不遜反感至極。
「你這麼的心胸狹小,教我如何能安心讓你坐上皇後之位呢?況且你知不知道,匈奴大軍壓境,長安城岌岌可危,你不思體君憂民,反而在這兒作著你的皇後大夢,哼!想當皇後,你等著吧!」
旋即披袍離去,傳令往其他妃嬪宮中去了。
栗姬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心中好不是滋味,待景帝走遠,便忿忿地咒罵了起來︰「你這只老狗,行事三心二意,早晚給人牽著鼻子走。哼!什麼匈奴來犯,匈奴來了也好,到時我改侍匈奴單于,說不定反而能提早封後呢!」
堤曼一听此語,再也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他尾隨皇帝的儀隊進入這宮室,躲在梁上,見到栗姬時心想,這等姿色,句黎湖總會動心了吧!他這個哥哥成天老喜歡騎馬打獵,把這美女擄回去送給他,看能不能治好他不近的毛病。
原等著他們入睡好下手把那女子弄走,沒想到他們卻吵起嘴來,堤曼越看越覺得有趣,及至景帝負氣遠走,那狐媚女子口中吐出的一段話恰與他的心思不謀而合,當下笑了出聲。
這一笑,卻暴露自己的行蹤。
栗姬警覺地喊道︰
「誰?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偷進寢宮來。」栗姬還以為多半是宮里的奴僕們,想著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正好借以出氣。
堤曼在粱上一听,剛想縱身躍下粱柱,卻听得一道極為清雅的聲音自另一端傳出︰「栗夫人,您好啊!」
栗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情形,當下傻了眼,正想提嗓喊人,一柄長劍就亮晃晃地湊到她喉前,她一生金枝玉葉,幾曾見過這樣的景象,驚駭之余,動也不敢動一下,喉間因過度緊張而不斷發出咯咯聲。
堤曼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那名突然闖入的女子,只見一襲素白紗衣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子,臉龐大部分被薄紗遮去,只留下一雙晶瑩透亮的雙眼。
長到二十歲,前任單于身邊的美女及親眼所見美女無數,還沒有一人能擁有如此攝人心魄、夢幻璀璨的雙眸。更絕的是,光看著那雙眼,竟教他的心急跳怦怦,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投來由的直沖心門。但是堅強的理智提醒著他,現下不宜去打擾兩個女人的戰爭,況且他也頗感好奇,這個女人所為何來?
她用劍尖將栗姬的臉抬高半寸,仔細端詳著她,「你倒是生了一張狐媚的臉,難怪那只老狗對你如此著迷……」
听得她這麼說,栗姬心下惶惶,該不是哪個嫉妒她受寵的妃嬪派來的吧?
她的眼光在栗姬身上逡巡著,看得栗姬額冒冷汗;透過面紗,明顯感覺到她笑了,這一笑,栗姬更感大禍臨頭。
丙然,她慢條斯理地道︰「你這麼想當皇後,恨不能立即掃除一切障礙,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狗逼急了也會跳牆,你瞧,這不是把皇帝給氣走了嗎?比起王美人,你可真是蠢蛋一個。」
听她將自己如此與情敵比較,並且這麼露骨的批評,栗姬雖怕也難掩生氣之色,忍不住問了句︰
「你到底是什麼人?」
蒙面女子沒有回答,繼續她的話︰「漢朝立國以來,幾位皇後都是姿色非凡,以你這般國色,坐上後座,實也替漢朝增色不少。只不過,美女皇後這麼多個,將來肯定會有人勝過你,待你老了,入土為安,就再無人記得你了,一代妖姬,豈不可惜?我有個方法,倒能讓你名留千古,永不教後人遺忘。」
她將目光集中在栗姬妍艷的臉上,刀尖在離她臉上半寸處來回比劃著,「我這刀子在你臉上輕輕劃幾道,只需這麼幾道,你想想,刀疤皇後,可謂曠古絕今啊!呵呵呵……」
伴隨而來的冷笑讓栗姬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前面听著名留千古還有些神往,後面卻听出她的意思,是想在她險上劃幾刀,當場嚇得臉上乍青乍白,駭然不已。
「你……你……」栗姬掙扎著瑟縮至角落邊,直至背抵著牆,再無退路。
「你說是這樣劃好呢,還是這樣劃好?」
她前後左右衡量著,一不小心便在栗姬臉上劃出傷口,血珠立時滲了出來。她視若無睹,仍在冷冷向著栗姬︰「告訴我,你喜歡怎樣的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