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重文輕武,在座的官員即使是武官也有些文采,當然是轟然說好,
趙頊淡淡一笑道︰「那麼就即興作首小詩吧,不過,每句話中一定要嵌個‘月’字,要是作得詩好,朕還有獎勵。縉弟,你先呢。」
正在削著隻果皮的趕縉聞言一愣,沒想到皇上真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考他的詩文。他雖然最受太後寵愛,更是皇上的同母弟弟,但是沒有實權的關系,離皇上的座位還隔著幾張桌子。其他皇族的人見他多是又羨又嫉又瞧不起,听到皇上考他即興作詩,深知他底細的人都竊笑著想看好戲。
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喬天師。幾個月來,他都沒有听夫子講課,只是在喬的看管下一首一首地抄詩,字倒是進步了不少,卻根本沒學到什麼東西。
喬天師嘴里還嚼著石榴籽,鼓勵地說道︰「你借景抒情好了。」見第一次參加燕食的喬天師都不緊張,趙縉也安下心來,他仰頭看了看天上碩大的園月,不覺被這樣的良辰美景引得詩性大發,輕咳了一聲便吟道︰「圓月似銀盤,嫦娥盤中舞。」
趙頊听了暗暗點頭,有比擬有意境,開頭還算不錯。
趙縉接著吟︰「天狗咬一口,嫦娥不見了。」
最靠近皇上坐的棘王首先忍不住「噗嗤」地先笑出聲來,接著就像傳染一樣,在座的官員全都哈哈笑了起來,連寵妃也捂著唇淺笑,只有太後的表情冷得可怕,趙頊也抿著唇,太陽穴的青筋一突一突的,看樣子就要發火。
「夫君,你也真是的,這是皇上有賞賜的比賽耶,你竟然還在開玩笑。」
像是有種奇妙的魔力一般,原本像瘟疫一般流傳並無法抑制的笑聲奇跡般地停下來;想听到底是誰在說話,但是仔細听了,只不過是小女孩平常的清清脆脆的聲音,
「你說縉弟在開玩笑,是什麼意思?」趙頊心中的怒氣也不自覺地平息,他看向趙縉身邊的女子,看不清模樣如何,但是光听聲音就讓人感覺舒服。
「因為太簡單了嘛,只要有‘月’字的話,他可以隨口吟出兩三首詩呢,對不對,夫君?」
趙頊又瞅向趙縉,不怎麼相信地道︰「是嗎,縉弟?」
「……沒有那麼夸張啦,作出一首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你就作一首看看呢。」皇上施恩特許。
趙縉只覺委屈,他作的詩有哪點不好了,大家竟然都取笑他。
喬天師也笑嘻嘻地歪頭看著他道︰「接詩游戲開始了哦,說‘月’字,舉——頭——」
「舉頭望明月,見月缺月圓。」趙縉想也不想地接話。他們在家也經常把詩拆開重組,到現在讓他背完整的一首詩反而有些困難。
「低——頭——」
「低頭思世情,惜風月風雨。」後面的詩要和前面的對仗,就像對對子一樣,他已經努力對得工整了。
「四句話,四個‘月’字,皇上,夫君可以得到獎勵了吧?」
喬天師念念不忘賞賜,因為她樣子嬌小,聲音也細女敕,要獎勵的樣子就像小孩子做了值得嘉許的事向大人要糖果吃,幾個皇族的人都想開口說比賽還沒有開始,憑什麼她先要賞賜,但張了幾次口,想說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哈哈,見‘月缺月圓’,惜‘風月風雨’,縉弟,沒想到你也會作出這樣的詩,看來你真的長大了呢。」趙頊心情大好地笑著,「那你想要什麼賞賜呢?或者你到寶庫里任選一樣寶物?」
真不明白怎麼可能從一首詩里看人成不成熟,但看皇上一笑,趙縉就知自己已經過關了,心情也立刻輕松起來。「皇上哥哥,我家里也有很多珠寶,不用再添寶物了。」
「看來那些俗物吸引不了你了呢。那麼……」趙頊頓了一頓,見趙縉伸長脖子期盼地看著他,身邊的太後也低眉斜眼地看過來,便有些好笑地道︰「朕要賜你個官做呢?」
此言一出,眾人羨慕多于驚訝。趙縉年已弱冠,還沒有個官職掛著才稀奇,看來皇上終于想讓趙縉做些實事了。
「謝謝皇上。」趙縉忙跪下謝主隆恩,當然不忘拉喬天師一起。
「但是如此容易地封官未免太過無趣,我想了個花樣,縉弟,你先起身看看。」
趙頊的聲音中全是得意,一塊一尺見方的木板,用毛筆在木板上畫了好幾個圈圈,在圈圈里寫上他想得起名字的官職,然後讓人拿到五十丈開外的地方道︰「縉弟,圈圈里全是些重要的官職,有參知政事、三司使、中書令、尚書令等等,你射到哪個我就賜你什麼官職!」
眾人這次才齊齊地嚇了一跳。這些文職的官莫不是些文采斐然德高望重的人擔任,趙縉不但年輕,還不學無術,名譽文職的中書令什麼的還無所謂,要是當上參政知事或三司使的官,朝廷還不亂了套了嗎?
「真的,皇上哥哥?」趙縉高興地接過侍衛拿給他的弓箭,搭上箭矢,拉開弓弦,正要射之際,卻听皇上又說︰「縉弟,我又沒有說讓你射,我說的是讓你新娶的妻子代你射呢。」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力氣把箭射到五十丈外?他們早該想到皇上不會這麼糊涂的,他們簡直多慮了。
趙縉垂下眼掩住笑意,他喝了點酒,根本就沒辦法拿穩箭了,皇上的提議正合他意呢。
喬天師戰戰兢兢地走進庭院中央,周圍不一會便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她拿起幾乎到她胸部的大弓箭,深吸一口氣齜著牙硬扯著弓弦,卻猛一手滑地,弓箭高高地朝天上射去,眾人的目光隨著弓箭的軌跡下滑下滑,直到弓箭箭頭朝下「咄」的一聲扎在木板上,即使箭尾顫顫地劇烈抖動著,卻還是沒有掉下地。
眾人提著嗓子盯著看木板的公公,只見他尖著嗓子喊道︰「侍衛馬軍司。」
一直端坐著的太後一咬牙,「啪」的折斷手中團扇,引來嬪妃詫異的注視。趙縉也猛然抬頭看向喬天師,卻見她還裝著弱不禁風的樣于高興地說自己竟然能夠射中,真是好運。
「縉弟,朕不會食言,就賜你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三日後上任。」
侍衛馬軍司乃是三衙武帥之一,握有無法調遣的重兵,但這和趙縉開始所要求的官職並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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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縉兒,你不是說把什麼事交給王妃沒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她給你射了這個官職?!」香氣韻然的寶慈宮內,皇太後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意,語氣犀利地說著︰「你怎麼會娶了這個女子?我初時看她便不歡喜,呆呆愣愣的一點也不懂規矩。而且長相也太差,怎麼能配得上你?」
趙縉也怒喬天師,要知道三衙的將領都是用一些資歷較淺容易駕馭的人來擔任,且時常加以調動。這些將領雖統率軍隊,但軍隊的調遣和移防等事則需听命于樞密院。也就是說他這個官職幾近虛職,和他以前當個掛名王爺差不多。
但是听到太後說喬長得不好看,他卻更為生氣︰「母後,你初時見她可是說她長得很喜俏的,還夸她金聲玉韻,蕙心蘭質。怎麼現在又說她不好了?」
「當時津王、棘王和他們的妃子都在場,我當然夸自己的兒媳婦好了。」太後抿唇氣道,「沒想到她這麼不爭氣。」
「什麼不爭氣,我這是故意讓喬幫我射的。」
「你不要袒護自己的媳婦兒說謊,你那些小心思我還不明白?前日你還明明想進三司中的度支部,怎麼今天就換了?雖然財政的官也不好干,但總比當軍官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