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天啊——我做錯了什麼事,讓上天這麼懲罰我——」
「啪嘰!」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一只色彩斑斕的鸚鵡在屋內繞了一圈聒噪著飛走了,余音也在屋內冰冷凝滯的空間中慢慢沉澱,眾人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看著趙縉的動作。只見他慢慢低頭,慢慢抬袖,慢慢擦去腦門上黃白色的半粘稠物,而後慢慢地沉笑起來。
「嘿嘿,真的很好笑對不對,我也不知道小龍怎麼會跟著我到這屋里的。」
笑聲驟停,趙縉慢慢地抬眼看向干笑的喬天師,「那個,鸚鵡是你的?」
「是我們的!是蘇……就是琉璃的未婚夫送給我們的成親禮物,你忘了?!」
憐送了婚服,鴉送了銅礦和白銀,金烏干脆送了一只會說話的鸚鵡,有多貴重喬是不知道,但她總覺得她要是敢逃跑的話,這只鸚鵡就會展翅高呼,而後就會一群黑壓壓的烏鴉困住她。沒錯,這只鸚鵡給她的感覺就是金烏的眼線……不過也許是她多心了。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好不好!」氣憤、惱怒、不甘、懊悔、委屈等等的負面感情全堆在胸口,無法抒解,酸甜苦辣的感覺全摻在一起,胸口一熱,而後這股熱流沖擊到眼楮,在他還沒有覺察之時,淚水已經掉了下來。
「王,王爺!」
胡亂地抹了抹臉,卻在看到喬天師瞪大眼,張大嘴,好奇地看著他出丑時,不覺委屈更甚,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拿袖子抹著眼淚朝屋外沖去,跑到喬身邊還不忘瞪她一眼,「我不會原諒你這個妖姬的!」
「王爺,王爺,等等我們!」錢坤、孫立瀲緊追向王爺,李東麓對他的三個小妾說了句︰「你們陪著王妃。」也跌跌撞撞地跟著跑出去了。
珍寶、麗珠、銀環三小妾面面相覷,視線移向尊貴得令人無法忽略的明王妃時,元寶女圭女圭卻看著王爺遠去的背影,呆呆怔怔地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真的,好好可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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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開頭是個‘花’字呢,嘻嘻,王妃,該你接詩了。」
「啊,那個……花影在重簾……」半眯著眼的喬天師在麗珍的搖晃下,抬起頭迷迷糊糊地接口。
「錯了錯了,你說的是後半句,不符合規則,要受罰受罰!」
「啊,又要受罰?」喬天師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說道。時至中午,初夏的陽光照得暖暖的,她好想回到房間里補眠,而不是在戶外做些品茶對詩的無聊之舉。
麗珍、寶珠、銀環三人見喬天師興趣缺缺的樣子,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寶珠插起帕子嬌嗔著道︰「姐姐,不要玩對詩了,很沒意思哦,我們玩個更好玩的吧。」
「好玩的,我們講鬼故事好嗎?」銀環興奮地提議。
寶珠斜看了她一眼,嬌嗲地道︰「妹妹,鬼故事晚上說才有意思呢,現在大白天晴日朗朗的,李郎又不在身邊,根本不好玩。」
銀環不高興嘟著嘴道︰「哼,是你害怕听鬼故事吧!」
「才不是,我才不怕。」
注意到王妃似乎被銀環,寶珠的談話所吸引,麗珍連忙不失時機地道︰「干脆我們說說我們平時最怕什麼吧要是所說的可怕獲得其他人的贊同,就算贏,好不好?」
銀環、寶珠欣然同意,喬天師也來了精神,招手讓在亭外的霜紋再上茶和小點心來。
「我覺得蛇最可怕啦!身子軟軟涼涼澀澀還滑溜溜的,好惡心呢。」
「家里又沒有蛇,根本不需要怕。最討厭的就是老鼠了!我的衣服許多沒有穿就被老鼠咬破了,只有扔掉!」
「乞丐最可怕,每次出去那些人都很惡毒地盯著你看,好像要撲過來一樣,害得我都不敢去上香了。」
麗珍、寶珠銀環嘰嘰喳喳地搶著說完,又互相吵嚷著對方說的一點也不可怕,然後希望都寄予喬天師地眼巴巴地看著她。「王妃最怕的是什麼呢?」
「怕什麼?」喬天師扶了扶越戴越重的花冠子,仔細想著,「我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害怕的東西耶。」
「沒有!」麗珍,寶珠,銀環三人噪音驟然拔高地尖叫道,把喬天師嚇得向後一趔。
「不過……」喬天師把戴在中指滑動的戒指拔下來又戴到食指,微側著頭深思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是沒有害怕的事物。」
「是什麼!」
「我怕道士,尤其是武當山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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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道士?尤其是武當山的道土??」
練功場上,換上紫色練功服的趙縉,雙手持刀用力地在木架上狠劈,完全沒有章法,只是在泄憤。他听到李東麓的話後手頓了一頓,在身邊伺候的小廝連忙送去巾帕,他隨手抹了抹臉又扔了回去。
「怎麼會有人害怕這麼奇怪的東西?」
「也許她惹到過道士……」
「哼,也許她真是妖怪變的,怕被道士收了去。」
「說起來,江寧府最近來了個有名的捉妖道長啊,叫做蟬靈子的。現在正在知府那里做客兼捉妖呢。」
「請他來鎖瀾府。」趙縉收刀入鞘,微扯嘴角露出惡毒的笑,「妖姬,你便是千年妖女,也躲不過我的算計。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很久沒有開心笑過的趙縉終于狂笑起來,他就不信自己制不了那個妖女。
而終于擺月兌了珍、寶、銀三人,回到金麒園的喬天師不知為何脊背一陣發涼,硬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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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
外壇案桌上擺老祖天師畫像,一對紅台燭,檀香爐,檀香碟,淨水盅,法簡,令牌,木魚,黃裱紙,香。五升米斗盛滿,米上插鎮妖劍,令旗,惠光鐵叉法器,法壇上方收‘金樓玉室」橫聯一副,下面懸掛旋璣神圖,法壇兩邊各書「迎真榜」,內壇上方懸吊琉璃仙燈,案桌上擺黃靈始祖等眾多神像,以香燭供奉,四方位各座青靈、白靈、赤靈、黑靈始老神像,以香燭供奉。
風吹黃幡嘩啦作響,身穿絳衣,頭戴九梁巾,腳穿雲鞋的道士在壇前拿起桃木劍,一手搖著銅鈴,極快地念起咒來。
「巽上起風雪,震雷霹靂聲,坤地人長壽,坎水波濤平,南離飛列火,直艮封鬼門,臨兌統天將,望乾謁帝真。」道士念完了八卦罡咒,放下銅鈴。拿筆墨念咒後,在黃裱紙上畫上字符,隨後以桃木劍挑紙引火燒黃紙。「上台虛淨,助我長生,中台六淳,助我通靈,下台曲生,助我飛升,台星到處,變化身形,急急北斗玄冥真群律令敕。」
站在壇外的兩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士齊齊鳴鼓,襯著幽火黃幡暗夜明燈,整個作法的前庭顯得莊重肅穆。
但趙縉的臉色卻極為難看。「這個家伙真的是有名的法師嗎?為什麼這麼年輕?」
九粱巾下的臉平凡之極,和他所想象的仙骨道風截然不同。
「蟬靈子是受了牒的高人,他在幾個月前還受到過新皇的款待呢,和江湖上騙人的道土絕對不同。」李東麓心中暗暗叫苦地解釋道。他當然知道趙縉不是嫌道長年輕,而是因為道長的怠慢。
五天前從知府那里硬請回來的蟬靈子,這幾天沒少給王爺氣受。對王爺要除妖的要求他置若罔聞,反而先讓所有人沐浴齋戒,言行規整三天,末了他才說鎖瀾府內沒有妖氣,但是可以為王爺起保福醺或太平清醮。王爺惱得非讓他起收妖的壇子,蟬靈子多要了一些香火錢也就聳聳肩照辦了,無所謂的態度令王爺憋心得火大!扭頭看了看身後,趙縉低聲問︰「那個妖姬還沒有來嗎?」他已經等不及看喬天師驚怕的神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