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花非花露出不愉之色,南官靜益心痛了痛,卻也不再強留地讓出路,在花非花頭也不回地走掉後,他才露出若澀的笑容悠然嘆道︰「玉肌瘦弱,我見猶憐,她真是美麗不是嗎?」
聞言三大家族四人組全都轟然跌倒。「真想看看你老哥眼中武尊大人的美麗幻影啊。」第三次摔倒在地上的慕容慧喃喃道,同樣,這也是其他三人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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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三步……
莫飛紗扯著花非花的衣角,隨著她的腳步前進。好像從相遇之初便是如此。由花非花的肩頭望過去,是青城城池內每日熱鬧的午後,遠處隱約起伏的高山,毗鄰而居的店鋪,路兩旁買賣雜物的小販,熙熙攘攘的路人,無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樂的所有息情都在太陽下若隱若現,繁亂而無害。
和他們一樣在晴空下,不知要走向何方的兩人,在他們眼中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而他在她眼中又是如何?
他是誰?
他是莫飛紗,今年不是七歲,而是十九歲。幼時跛壞人捉去,被訓練成壞人的幫凶,那些壞人叫他「少主」,拼命逃走後,卻因為意外而喪失記憶。
她是誰?
身上散發出甜美的香味,有些母親的味道,卻更溫暖可親。她是花非花,今年二十六歲。是他逃走後結交的朋友,為了救他而摔斷一條腿。
失去的人生,在她口中化成短短幾句話,!因為是她說的,所以他便相信著。
一睜開眼,便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壞人不見了,母親也不見了,世界只化成一個人。
愛笑的眉,愛笑的眼,愛笑的唇,全都如夜空彎彎的月兒般溫馨俏皮可人。
那是什麼感覺呢?一路行來,見到農家小院屋前屋後種滿的菊花,怒放如流泉的金菊,點點猶如滿天繁星的小雛菊,花團錦繡的大麗菊,便不自覺停下腳步,痴痴看著。她說那是因為美麗。
那是什麼感覺呢?閑暇時登青城山,一步步登到最高峰。站在呼應亭中,向上看天空澄清如碧,仿佛抬手便可觸模,向下看,山勢峭拔高崖絕壁。山風習習,閉上眼心好像都可飛起來般的輕怡。她說那是因為自由。
那是什麼感覺呢?落日船頭,水隨天去秋無際,清清河流可把人的魂魄吸人,而怒濤江水又似可把人的魂靈粉碎,屏住呼吸,眼淚流下來都不知為什麼的茫然,她說那是因為寂寞。
那是什麼感覺呢?對于她……和看花,看山,看水不同。那是只要呆在身邊便覺得滿足,便感到溫暖,便會會心微笑的心情。
而破壞這種感覺的卻是那猛然出現的男子,與她有某些共同的記憶,兩人有著即使和他失去的記憶中也不會彼此重疊的時光,才意識到這些,一瞬間涌上心頭的是焦躁,難過和惶恐。
他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啊。
忽略本能的警告,腦中自動略去第一眼時她眼中的殺氣。自欺地相信熟悉的香氣,清麗的笑容,溫溫暖暖的擁抱就是一切了。
而後她真的變成一切。
透過她的肩看整個世界,跟隨她的腳步,怕被拋下而緊緊地拽住她的衣襟。
而那名叫南官靜益的男子的出現,卻提醒他這樣不對。
成熟而優雅的大人,和她站在平等的地位,氣質沉穩得讓人不由的信服。他也想和他那樣,可以和她並排走著,為她擋開人流。
只要放開手,只要悄悄得放手,悄悄得加快腳步,就可以和她並料仁走著了。
放,開,手。她沒有發現。
一步,二步,三步……
一步沒有跟緊,便再也跟不上,兩人之間的空隙迅速有人填補。明知她快走遠,而他不知為何腳步無法再移動。明媚的天迅速變暗,四周的空氣猛地擠壓過來令他窒息。熙熙攘攘的路人,好像每個人都用奇怪或憎惡的眼神看著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樂的雜亂的感情撲面而來。母親第一次擁抱住他,為他哭——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該出生,不該出生。冰涼的擁抱,冰涼的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他不會再拄母親傷心,所以他會乖乖的,乖乖的不會掙扎,可是好痛苦……母親的臉變成她充滿殺氣的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干什麼啊,連路都不好好走,蹲在路中間哭,很丟臉耶。」
清亮的聲音劃破陰霾,沉重的空氣霧般散去,站在眼前遮住太陽的女子,周身發出金色絢麗的光芒。
看不清面容,但語調卻是極不耐煩的,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來找他。
手伸過去,用力拽住花非花的外衣裙擺,莫飛紗哭泣著大喊︰「為什麼啊?」
「那,那個,是你自己沒跟上啊。」以為自己話重了惹得他哭,花非花額角冒汗,手足無措。
「為什麼你想殺我呢?」
第四章
只是遲疑了一下,再沖出酒樓後,已不見花非花的身影。
「剛才還是不應該讓她自己走的。」
南宮靜益後悔莫及︰「我還是應該親自把她送回客棧的,她到底受傷了啊。」
「五哥,她可是武尊啊,才不需要你保護。」
「可這是男子的義務。」
「五哥。」南宮靜明無奈地叫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哩。這就是他崇拜的灑月兌不羈的五哥嗎?無論在繼承家業還是在婚姻自主上,即使面對父親要把他趕出家門的威脅還依舊我行我素的哥哥,面對一個嬌弱的女子卻是一副優柔寡斷,讓人恨不得踹上一腳的溫吞模樣。
「我明白你的感覺。」歐陽力好哥們地擁著南宮靜明肩,安慰性地拍了拍道︰「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你要節哀。」
「啪」的拍掉歐陽的手,南宮靜明斜看他一眼︰「什麼幻滅,五哥就是五哥,這只是說明他的眼光獨特。」
「是是,反正你五哥就是清風明月,和我們不同好不好。」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向投住的客棧走去,才行幾步遠的距離便看到一隊官兵從市集穿越而過,而當這時,路人都會不自覺地移身回避,而小販的叫賣聲也會小上許多。
「青城的戒備很森嚴呀。」
「只是擺著好看而已。」南宮靜益不怎麼在意地答道。
宋初期土地兼並嚴重,特別以四川為更甚。農民十之七、八失去土地,反抗情緒日益嚴重。太宗淳化三年,四川王、李領導農民在青城起義,至道一年,末調集大量軍隊鎮壓,起義失敗。後來鎮壓軍便駐守在青城地區,防止農民再次暴動。參與起義的萬余人中,有幾十名青城派的弟子,因此青城派受到牽連,後來青城掌門投誠官府,始免于被滅派的命運。對于此,江湖中有人鄙視有人惋惜,也有人同情。青城派由此一劫,由蜀中第一幫派而淪落成僅可自保的三流小門派。而同處于四川的峨嵋,多是女弟子又是出家人的緣故,因不沾塵世反而保全了門派實力。
起義事件已過去了幾十年,皇帝也換坐了三、四個,但宋朝庭始終未放松對四川的控制,由城市內不時巡視的官兵就可看得出來。
像回應南宮靜益的話似的,突然由街角傳來驚呼聲,令南宮俊眉一皺地隨聲奔去。
「哎,你老哥很愛湊熱鬧嘛。」
「閉嘴。」
三大家族四人組隨即跟上,幾個衣著華麗的少年不顧形象地跑著引來路人側目相望。
翻倒的貨架,滾落在地上的青菜水果。摔趴在地上的老人,及站在旁邊幾個身高體壯,臉凶目惡,短衣打扮的青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