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踫了個釘子,葉芸荷臉色一沉,尤其對方還只是個賤命小奴,她面子總是掛不住。但很快地,她便壓下了心中不悅,意外地擠出滿面笑容。
「當然啦,戚衛雪是你主子,你自然沒有義務告訴我,不過今兒個,我想跟你談樁買賣,如何?」
「買賣?」
葉雲荷使眼色,一旁待命的田榮立刻走到櫃前,取來一只木盒。蓋子一打開,命福整個傻眼,里頭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這里是一百兩銀子。」
見命福兩眼發直的反應,葉雲荷滿意地笑了。
「給你的。」
「給我?」
「只要你願意幫我盯著雪哥哥,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盯?」命福皺起眉。
葉雲荷點點頭,走向命福,有些輕佻地以手指點了點命福的鼻子,展現女性特有的魅力,送上一記好迷人微笑。
「很簡單,你只要定時來跟我回報雪哥哥的事就行了,特別是他跟哪門哪府的千金走得比較近,你也務必翔實告知我……只要這差事你辦得好了,不要說這一百兩,我還會另外重重有賞——」
命福傻住,怎麼都沒想到葉雲荷竟會反過來想買通她去當眼線,就近監視戚衛雪。
「如何?這可是一樁你絕對不會吃虧的買賣喔——」葉雲荷自信微笑道。她深信,沒有人可以拒絕得了財富的誘惑。
一百兩,對這苦哈哈的小奴兒來說,夠多了!
「你瞧瞧,這些錢可是你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喔——」
是啊,這還是她于命福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說她完全沒心動是騙人的,畢竟,有了這些錢,她便可以將命喜從萬花樓里贖身了。
但,卻是要她背叛戚衛雪!
妹妹一生的幸福、主子無私的信任,在她的情感與理智間不斷拉扯。最後,她還是堅定地選擇了她認為對的決定。
「抱歉,請恕命福不能接受。」
于公,她是戚衛雪的人,決計不可能做出吃里扒外之事;于私,她傾心于戚衛雪,更加不可能幫助葉雲荷來做「傷害」戚衛雪的事。
就算這些錢能夠用來為命喜贖身,她也不會伸手去拿取。
「你這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一百兩值多少啊?」葉雲荷不敢相信會遭到拒絕,直覺是這小子對錢還沒「開竅」,遂再次強調道︰「這可是足夠你一輩子不愁吃穿喔!」
命福搖搖頭,無法認同葉雲荷企圖掌握戚衛雪的作法,甚至為此感到難過。
「趙夫人,您……真的愛三少爺嗎?」雖知自己只是小小奴僕,沒資格為此多說什麼,但她還是忍不住大膽地問了。
「你說什麼?」
「您到底想掌控三少爺什麼?他的人?還是他的情感?」命福緊握著拳,只要一想到戚衛雪曾經為了她心傷,而如今她卻還只是想著要利用戚衛雪的好,便讓命福忍不住氣得渾身顫抖。
「你這臭小子,說什麼渾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田榮怒道,跳上前一把抓住命福的衣襟,作勢要揍她。
「田總管,住手!」葉雲荷大聲喝止田榮的沖動,眯起眼,冷冷逼視命福。「繼續說下去——」
命福吞吞口水,面對緊繃的氣氛,還是鼓起了十足勇氣,勇敢道︰「三少爺曾經真心對待過您,也誠心希望您過得好,但現在,您已經是趙夫人了,求您松手放了三少爺,行嗎?」
「如果我說不行呢?」葉雲荷冷笑,以指戳了戳命福的額頭,警告意味十足。「我就是要他一輩子只對我好,你說行嗎?可以嗎?」
命福抬頭挺胸,骨子里的硬脾氣也拗上了,忍不住激動起來。
「您只是利用少爺的好,在滿足您自己罷了,我實在很懷疑,您到底有沒有真心待過三少爺?」
葉雲荷臉色乍變。啪!冷不防伸手賞了命福一巴掌。
好個不知好歹的臭刁奴,竟敢出言教訓她!
「我要怎麼對待他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賤奴來置喙!」葉雲荷怒不可遏道。「拿錢辦事,才是你這種人應該做的!」
命福忍著臉頰上隱隱的疼,沒再與她針鋒相對,反而深深一鞠躬。
「非常抱歉,剛才的言詞如有冒犯之處,還請趙夫人原諒,如果沒有別的事,命福告退了。」語畢,頭也不回,疾步奔出房間。
咬著牙,強忍眼中的淚水,她快速跑過院落,只想盡快離開趙府。
一出趙家大門,她狂跑一陣,直到兩腿發酸、呼吸緊窒,才緩下腳步,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倚靠著佔地寬廣的圍牆大口喘息。
口里的咸腥味擴散,她不自覺地伸手一抹,赫然發現嘴角早已流了血。
罷才那一巴掌,是她該受的。
她只是個下人,不該出言頂撞葉雲荷的,但她不後悔這麼做。
她想保護戚衛雪,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絕不!
正兀自想得專注之際,倏地,一陣突來的奇異聲響驚動了她。
什麼聲音?
命福一轉頭,忽然瞧見有個人正從趙府里攀越圍牆出來,才想出聲提醒對方小心,那人即雙腳一滑,直接重重摔在她面前。
「喔——」那人悶哼一聲,渾身是傷地躺在地上申吟,一時間爬不起來。
「喂,你還好吧?有沒有摔傷?」命福沖上前扶他一把,一見到對方的臉,不禁大吃一驚,失聲喊︰「命祿?!」
對方一听到她的聲音,也訝異抬起頭,同等震驚。
「阿、阿姊?!」
「命祿,你怎麼搞成這樣?」她不解地看著全身是傷的弟弟,剛才那一摔,不至于傷得這麼重吧?
此時,圍牆內似乎隱隱傳出一陣騷動。
命祿抓住命福的手,忍痛爬起身。
「噓,有話晚點再說,先逃命要緊!」
「啊?!」
第八章
命福帶著命祿潛回戚府,一路帶進奴僕房。
「你先在這里待著,別到處亂跑,小豆子那里我都跟他們說好了,他們會保密的。」她掏出隨身藥瓶,將命祿按坐在床鋪上。「來,我先幫你搽藥。」
「阿姊,我這樣會不會連累你?」
「笨蛋,你是我弟弟,我不幫你誰來幫你?別怕,你待在這里,趙府的人絕對找不到你的。」她寵溺地模了模命祿的頭,看著弟弟被打得滿身是傷,她好心疼,頓時鼻酸。
命祿也紅了眼眶,為掩飾他的淚水,他癟起嘴,微微抗議起命福對待孩子似的模頭的動作。
「阿姊,我已經十五歲了,你別再把我當成孩子……」
命福用力抱住他,更使勁揉搓他的頭。
「就算你十五歲,還是我弟啊!阿姊就是疼你。」
說著,命祿再忍不住抽噎起來。
因為父親欠債,他被趙府的人強行抓回抵債,他曾多次試圖逃跑,但每次都被抓回去打個半死。這次的逃跑,他已經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萬萬沒想到會意外和姊姊重逢,就算老天只能讓他們短暫地相處,他也已經很滿足、很開心,死而無憾了。
「命祿,你說了,你是男孩子,已經長大了,所以要更堅強,別怕!有阿姊在,阿姊不會再讓他們把你帶走了。」命福一邊上藥,一邊保證道。
「阿姊……」
「好,別哭了,阿姊先去弄點吃的來給你,你可別亂跑——」命福起身走出奴僕房,然後謹慎地又踅回來吹熄蠟燭,提醒道︰「還有,看到我別叫我阿姊,叫名字,知道嗎?」
「嗯,好。」
留命祿一個人在黑暗的房中,命福走出奴僕房,穿過花園,一路奔向廚房。天暗,她沒提油燈,再加上趕路太急,根本沒注意到有人擋到了她的去路,硬是一頭重重撞上對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