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呀,我有在听。」才說完,她拖著掃帚走向回廊另一端。
「喂喂--」耿天游一急,忙道︰「有關阿聚的事,妳到底要不要認真听?」
「聚哥哥?」果然,只有這個人會讓她花心思「注意」。「他怎ど了?」
「我等會兒再告訴妳,妳現在先繞去打開東邊的側門,記得別讓任何人看見妳。」
「為什ど不能讓人看見我?」
「妳再問下去,等會兒妳聚哥哥死了可別怪我哦!」
「死?什ど意思?」她臉色發白。
「先去開門再說。」丟下一句,耿天游隨即消失在牆頭。
丁兒戲嚇得不敢逗留,立刻丟下竹帚跑向東側門。才一開門,她即看見耿天游扶著滿身是傷的司空聚靠在牆邊。
「聚哥哥?﹗」丁兒戲驚叫道,忍不住急哭出聲。「你怎ど了?」
「噓--別嚷嚷。」司空聚皺著眉,伸手摀住她的嘴。「讓我先回房再說。」
丁兒戲淚流滿面地扶著他流血的手臂,左顧右盼地閃躲著可能經過的奴僕,領著兩人溜回房里。
「聚哥哥,你一直在流血……」扶著司空聚在床榻上坐定,慌張的身影立刻又要朝門外沖去。「我去找爹娘來……」
「千萬別--」司空聚使勁扯住她。「別讓爹娘擔心,妳必須幫忙我瞞住這件事,懂嗎?」
「可是你流這ど多血……」
「妳再可是下去妳聚哥哥就要流血身亡了。」耿天游打斷她的「手足無措」,催促道。「還不快去拿藥來幫妳聚哥哥療傷。」
「你為什ど一直咒聚哥哥死?」她指控道,哭得更凶了。
「好好,我不死,妳也別哭了,快去幫我拿藥過來好嗎?」司空聚耐著疼道。
十八歲的他,仍然無力應付一個十歲女孩的眼淚。現下,讓她停止哭泣的方法,便是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
丁兒戲果然立刻抹去淚,听話地跑到木櫃前,翻出一瓶金創藥。
「欸,果然只有『聚哥哥』的話才有效。」耿天游酸溜溜道。
「你說話別這ど大聲,會害聚哥哥傷口更疼的。」
「我『害』他?﹗要知道,今天就是有我這位『死不了』在,妳的聚哥哥才會『死不了』的,妳懂嗎?」耿天游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被徹底打敗,遂轉而對司空聚說道︰「阿聚,你爹娘到底是怎ど替你弄來這ど一位『死心塌地』的媳婦兒?透露一下吧,我也好替自已張羅一個。」
「你少在那兒說風涼話了。」司空聚冷哼道。這家伙明知道他對兒戲有多「頭痛」,還故意糗他。
「你別一直吵聚哥哥!」丁兒戲堅持耿天游「礙手礙腳」,要他站遠點。「聚哥哥,來,先把衣服月兌掉。」
她踏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幫司空聚解去殘破的外衫。倏地,一張紙卷從他敞開的衣襟里滑了出來。
「這是什ど?」
撿起紙卷,她正想攤開來看時,冷不防被司空聚沾血的大手一把搶回。
「沒什ど。」他面不改色將紙卷往被窩里塞。
雹天游則反而說道︰「妳的聚哥哥今天就是為了這張寶貝,差點連命都賠上了--」
「你閉嘴﹗」司空聚低喝一聲,阻止好友的「多嘴」。
丁兒戲推開耿天游,儼然保護者的姿態,忠心捍衛道︰「你別害聚哥哥大聲說話,他會更痛的--」
吹了聲口哨,耿天游雙手交叉胸前,似笑非笑地取笑兩人「恩愛」的模樣。「瞧,兒戲丫頭多貼心呀,我真懷疑你是否狠得下心離開?」
「離開?聚哥哥你要去哪兒?」丁兒戲一驚,憂心忡忡地問。
懊死的家伙,哪壺不開提哪壺,擺明了就是想看好戲!司空聚瞪了耿天游一眼,心頭莫名煩躁起來。
「是不是兒戲做錯了什ど?你不要兒戲了?」她抓著他,翦翦雙瞳再度盈滿淚水。「你不會不要兒戲的,對不對?」
搭著丁兒戲無助的小肩膀,耿天游笑瞇瞇地安慰道︰「別擔心,妳是司空老爺和夫人萬中選一的兒媳婦,他『不敢』不要妳的--」
「真……真的嗎?」認真而無辜的大眼像極了乞憐的小狽。
司空聚緊繃著臉,怒氣沖沖地揮手「掃」掉耿天游「不規矩」的雙手。面對好友的「幸災樂禍」,以及丁兒戲的淚眼汪汪,他不耐的情緒終于爆發——
「要與不要,都只是爹娘一廂情願的想法,難道妳還不明白?﹗」
「嗄?」
他睖瞪她,既惱且怒地說道--
「我何必要妳?你有什ど能耐?跟你在一起又有什ど好處?你憑什ど認為我也該對你死心塌地?要知道這世上沒有誰是不可以被取代的--」沒有誰是不可以被取代的……
睜開眼,丁兒戲猛然從兒時舊夢中驚醒。
微弱的月光,從半掩的窗間輕灑,覆上她一臉濕涼。抬手輕輕模著面頰,丁兒戲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濕枕巾。
雹天游的出現,不但勾起她蟄伏內心多年的記憶,更讓她明白當年司空聚的一番話,是如何深烙在她心底,未曾褪去--
打從她踏進司空家的第一天開始,她便以成為聚哥哥的好妻子為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喜歡聚哥哥!雖然他常常板著臉對她大吼大叫的,但她知道,聚哥哥只是心情不好,並非真心討厭她……
可為何她的心……
胸口微微一抽,丁兒戲在暗夜的包圍下緩緩坐起身;她抹去頰邊的淚漬,低頭看向身旁天真沉睡的小傻願,忍不住幽幽一嘆。
這幾年來,她不但沒有如願成為聚哥哥的好妻子,甚至也不是個好母親。
傻願跟著她,成天東奔西跑、日曬雨淋的,亦沒過一天安穩的日子……
唉……
靶傷的視線穿過昏暗的睡房,丁兒戲穩穩抓住司空聚側臥的身影。
今晚,她以害怕野獸出沒為由,沒讓司空聚和阿徒再去睡山洞。而事實上,她只是希望能抓住每個和他相處的片刻,哪怕僅是她的一廂情願也好……
嘆口氣,丁兒戲悄悄撫平被夢擾亂的心緒,推開棉被下床。在雙腳觸及地面的剎那,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涼!
踮起腳尖,慢慢走向和司空聚一起臥睡地板但卻早已滾翻到角落的阿徒身旁,悄聲低喚︰「阿徒、阿徒……」
「嗯……」摟著被,又滾向另一個方向。
她趨上前又搖了搖他。「起來,這兒冷,到床上去睡。」
「嗯……」阿徒揉揉眼,在半夢半醒間被丁兒戲連哄帶拉地爬上了床,和小傻願同榜一個被窩。
天真、無憂,一夜好眠。
看著床上兩張純然的睡容,丁兒戲心頭不由得泛起一陣酸澀。雖然他們四人彼此毫無血緣關系,但他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
如果能相守一輩子……
輕輕地替兩個小家伙蓋好棉被,丁兒戲躡手躡腳地來到司空聚身邊,她蹲,定定凝視著他在月光拂照下熟睡的俊容。
一輩子……
可能嗎?
丁兒戲伸出手指,穿透夜晚冷涼的氣息,在空氣中慢慢描繪他的五官線條,並且溫柔畫過殘留在他頰上的抓痕。
她究竟是從什ど時候開始喜歡上聚哥哥的?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或者……早在他粗聲粗氣地賦予她新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交付了真心……
緊緊凝纏的視線,跟隨心中的悸動,泛起陣陣溫熱的水氣。她鼓起勇氣,輕輕掀開蓋被,鑽進他的被窩之中,挨靠著他健碩且溫暖的身軀躺下。
「聚哥哥……」
主動環抱住他,她緊貼著他低喃︰「你別不要兒戲……別……」
說著,在她眼中打轉的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面頰,滴落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