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要下大雨了。
沃靈憂心忡忡地望著天空,一顆心始終無法平靜──
禍水咒!由皇別口中冒出的這三個字,一直魔魅般地糾纏著她的心,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許久以前,她曾經在爹爹遺留下來的古籍中看過這種咒術的記載,可她從沒想過這種殘忍邪惡的咒法會發生在自己親人身上……
‘阿姊,我想喝水。’
身後,汝兒稚女敕的嗓音傳來,沃靈收回心神,倒了杯水輕喂她喝下後,才輕聲對正在幫汝兒包扎換藥的皇別說道︰‘汝兒到底要不要緊?’
‘傷口並無大礙,就是……’
皇別望著汝兒已微微發黑的稚臉,不禁緊蹙眉頭。
‘禍水咒的關系?’她心里已有譜。
皇別頷首默認,自從汝兒被匕首劃傷之後,他便堅持親自替她療傷診治,為的就是避免太醫將事情傳了出去,讓南宮魁乘機得知他的咒法已由他人代受的事實。
‘對不起,這原是我該受的罪禍。’握著沃靈冰冷的小手,皇別自責惱道。
‘別這麼說,我想……這一切或許都是定數。’沃靈忍淚說道。
看著汝兒的小黑臉,她真的心疼啊!
‘是汝兒不听阿姊的話,自己貪玩,所以要被處罰……’汝兒仰著一張黑得發紫的臉,反過來安慰他們。
‘汝兒別怕,阿姊一定有辦法救你的。’沃靈保證道,其實根本毫無頭緒。眼看汝兒的臉越來越黑,她的心也跟著越來越亂。
‘別擔心,這事交給我來解決。’皇別跟著保證。殺了南宮魁,是他唯一僅知的可能解咒方法!而且,他勢在必行!
‘可是這禍水咒是如此古怪少見而又極端殘忍的咒術,要如何……’
‘就算要賠上我的命,我也會力保汝兒不死。’
沃靈捂上皇別的嘴,拚命搖頭。‘絕對不會有人賠命的,你別亂說!’嘴里說著,憂心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皇別以指輕拭去她的淚。‘我不允許有人傷害你們,就算是我也一樣,原該是我受的,就該由我來擔。’
摟摟沃靈微顫的身軀,他口氣極其溫柔地說道︰‘好好照顧汝兒,等我消息。’
語畢,皇別即和屋公公在細雨中離開金徽別苑,在確定已離開沃靈的視線之後,皇別才停下腳步,附耳低聲對屋公公交代道︰‘暗地里守著她們,有任何狀況隨時通傳。’
‘是。’屋公公接領指示,同時也看穿皇別的心思。‘皇上,您該不會是要再私下出宮吧?!’
‘天一黑我就動身。’皇別道。‘老規矩,宮里的事就交由你替我擋著。’
‘可距離初七之期,現在似乎稍早了些,萬一其他三個人還沒有接到您的指示……’
‘救人要緊,我怕汝兒撐不住。’
皇別的憂心,屋公公當然明白,只是原本安排好的計劃臨時生變,總難免令人有不祥之感。
‘警覺點,隨時保持聯系。’
看著從小伺候到大的皇別,屋公公只能在心里偷偷嘆口氣,最後仍然忠心允道
‘皇上放心,奴才會拚老命守著他們一家的。’
細雨中,君臣二人就此達成協議。
※※※
在目送皇別離去之後,沃靈惶惶不安地踅回房里,就听到沃求涯心疼不舍的嚷嚷。
‘汝兒,你別嚇小扮啊!怎麼臉會黑成這樣?!’
搖晃著小腦袋瓜,汝兒撒嬌地抱著沃求涯道︰‘小扮,我頭暈──’
‘頭暈就別再晃了!’沃求涯扶住她的頭,急得六神無主。
‘可是汝兒沒有辦法……’汝兒繼續晃著小腦袋,病懨懨的。
‘汝兒,你不可以死啊!’沃求涯急叫道,拚命拍著她的小黑臉。‘別丟下小扮一個人……’
‘我看她只是想睡了,你就別在這兒發瘋了。’沃求湛冷靜說道,順便提醒他病人需要安靜的事實。
‘小妹都病得這樣嚴重了,你還說風涼話!’沃求涯生氣道。
‘難道你是要我替她作法驅魔才叫關心?’
‘有什麼不可以。’這話倒給了沃求涯新的靈感。‘反正那什麼鬼禍水咒,我就不信我奈何不了它!’
‘你真以為你是天仙降世?會降妖除魔嗎?’沃求湛不以為然,他們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是最清楚不過了,哪還容許跟著發瘋?
‘那怎麼辦?難道等死?’
‘你別「死、死、死」的老掛在嘴邊,是想嚇自己、還是嚇汝兒?’
‘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讓汝兒休息一下吧!’沃靈出聲阻止道,上前幫汝兒蓋上被。
沃求湛聳聳肩,轉身要退出內寢時,突然發現門邊有顆鬼鬼祟祟的小腦袋。
‘喂!你是誰?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沃求湛喝道,不知道剛才他們的談話被對方听到了多少。
‘小喜子?’汝兒也瞄到了探頭探腦的小太監。
‘我……是來還小標的……’
‘你進來沒關系。’沃靈對小太監招手。
小喜子縮縮脖子,誠惶誠恐地瞟向不僅凶惡、且還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哥哥,慢慢走向床邊。‘汝兒,你怎麼了?臉好黑……’
‘我病了。’汝兒哀嘆。‘看來要好一陣子不能找你玩了……’
‘沒關系,等你臉變白以後,再出來玩。’
沃兒搖頭。‘不行,臉不能太白,會像鬼。’
‘說得也是,那就白白又紅紅的,看起來就沒問題了。’
‘不行,那看起來會像是得了熱病……’汝兒又有意見。
一旁的沃求涯再也听不下去,粗聲打斷。‘好了,笨龜還了,話也聊了,汝兒該要休息了。’他不想再听兩個小表進行愚蠢的對話。
‘等一下,還有──’小喜子從懷里取出一個布袋,交給汝兒。‘這是這些日子小標替我贏來的錢,分一半給你。’
‘行了、行了,錢也給了,現在可以走了?’沃求涯又趕人。
‘涯,別這麼凶。’沃靈出聲制止,不想弟弟嚇著人。‘小喜子也是好意來探望汝兒的。’
她走上前,拍拍小喜子的肩,輕聲道︰‘天也快黑了,今天你就留在這兒用膳,順便陪汝兒聊聊天,好嗎?’
‘這……’
小喜子害怕地看了沃求涯一眼,正左右為難時,小雨忽然從外頭急沖沖地跑了進來。
‘靈姊姊,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緊張?’沃求湛問。
‘那個……那個……太後她……她……’她又急又喘。
‘別急,慢慢說。’沃靈輕拍小雨的背,幫助她順口氣。
‘急,當然急……’小雨深呼吸,吞了吞口水,勉強鎮定下來後,才道︰‘剛才有一個姊姊告訴我,她說太後娘娘打算將靈姊姊獻祭給越天河的河神──’
‘獻祭?你是說要讓阿姊去「喂河」?!’沃求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
‘是真的!’小雨急道。‘她親耳偷听到的,而且听說巫公公正打算采取行動呢!’
‘屋公公剛剛才從這里離開。’小沃汝說道。
‘不是那個屋公公,是巫公公!巫師的巫。’
沃求涯補充說明,小沃汝听了之後忍不住皺皺鼻頭,道︰‘我不喜歡巫公公。’
‘那個姊姊還說,太後娘娘打算明天昭告天下這項決定,並且盡快完成祭神儀式,以平息河神之怒。’
‘不行,汝兒不要阿姊被水沖走……不要……’
小沃汝突然害怕起來,忍不住抱著哥哥姊姊哭了起來。
沃求涯則不平大喊。‘平息河神之怒?!有沒有搞錯?大不了叫咱們再去作法一番便是,為什麼要生人活祭?’最近他們是犯到什麼凶神惡煞?倒楣事一樁接一樁。
‘現在不是嚷嚷咆哮的時候,先想想法子吧!咱們該怎麼辦?’沃求湛企圖穩住大伙的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