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沃靈雙頰竄熱,卻冷得牙齒打顫。「當……當然是假發的事情……請你……務必守住秘密……」
「我憑什麼要替你守密?」
「憑什麼……」她怔住,幾乎是有些傻氣地問︰「那……你想要什麼條件才肯替我守密?」
「你能給得起什麼條件?」他轉過身反問,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傍得起什麼條件?沃靈又怔忡住,她實在不懂他的意思。「我不知道我能給什麼條件,我只知道如果這件事讓宮里其他人知道,咱們姊弟妹就慘了……」她誠實道出心中的憂慮。
「沒錯,欺君是條死罪。」他冷然的態度和先前的見死不救如出一轍。「況且,肯定會有人想知道「天女」的「真面目」。」
沃靈垂下肩,悶悶地將衣服塞還給他。「當然,你沒有義務非要幫我,我也不能勉強你。」看來他是不打算幫她了。
她只好等著被揭穿,然後治罪!她哀怨忖道,決定結束與他的談話,循原路走出樹林──早知道就不該好奇闖進這里了!
「你打算就此認命?」
他臂膀一伸,阻擋她的去路,蹙眉看她冷得打哆嗦的可憐樣。
「你願意幫我了嗎?」她燃起一絲希望。
微扯嘴角,他抄走她手上濕淋淋的白發,有些粗魯地替她套戴上,道︰「天暗了,你先回去,明天我在這里等你。」
「等我?!」
「我會給你一個條件。」
「那表示你答應守密了?」她後知後覺。
男子盯著她,意味深長道︰「只要你能準時赴約的話──」
「會的、會的,明天我一定來。」她拚命點頭,循原路走了兩步後,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身怯怯問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很重要嗎?不過是個虛假的代稱罷了。」
他的嘴角又掛上一抹似曾相識的嘲弄,有那麼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他身後又散發出她先前所曾見過的淡淡銀光。眨眨眼,確定是自己眼花後,沃靈才搖搖頭,糾正他的說法︰「不,名字是拉近人與人距離的一種咒語,我叫沃靈,你呢?」她微笑如天邊璀璨朝霞,明亮而給人希望。
望著她毫無防備的友好笑靨,他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下,半晌,才緩緩說道︰「如果你要一個咒語,那麼──你可以叫我「無心」。」
※※※
回到金徽別苑,沃靈已經又寒又凍。
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正要跨入門檻,汝兒小小的身影突然從門里沖出來。「阿姊,你回來啦!惡──」她環抱住沃靈的雙腿,但隨即又朝後彈跳開來。「阿姊,你為什麼全身都濕濕的?又冰冰的?」
「沒什麼,不小心跌進池里……」沃靈隨口胡謅道,全部心思還放在「無心」身上──她不喜歡這個名字,太「寂」了!
「池里?宮里沒有水池呀!」
廳里傳來一聲細女敕的女音,此時沃靈才注意到屋里還有另一個女孩。
「你是……」
「她是小雨姊姊,是皇後娘娘派來照顧湛哥哥的哦!」汝兒熱心地介紹眼前約莫十二、三歲的小爆女。
「別瞎說,她又不是只來照顧我一個人。」趴在床上的沃求湛大聲撇清,看來有些不太自在。
「是屋公公要奴婢過來照料靈姑和神君的。」小雨輕聲細語道,看來是個頗為害羞的小爆女。
「可是她本來是負責照顧皇後娘娘的哦!」汝兒忙補充道。
「只是幫忙其他姊姊而已……」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事實上,她只是幫忙其他宮女姊姊而已,根本還進不了皇後娘娘的房。「總之,從現在開始,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奴婢去做……」她盡責道,同時想起沃靈全身濕透的事實。「奴婢現在就替靈姑更衣。」
「不用了,我自己換就行了。」
沃靈嚇一跳,連忙推阻,並迅速躲進隔壁相連的廂房。
「你們有沒有覺得阿姊怪怪的?」一旁,始終以手托腮的沃求涯懶洋洋地開口說道。一整個下午,小沃汝不是忙著負起「照顧」沃求湛的責任,就是抓著剛認識的小雨拚命說話,他已經被「冷落」太久了!
「怪?」汝兒偏著頭,想了想。「不會啊!只是濕透了……」突然,她又想到一個可以和小雨姊姊聊天的話題。「對了,小雨姊姊,你剛才說宮里沒有水池,是不是真的?」
「嗯。」
「噢……」汝兒嘆出一聲長長的惋惜。「可是說書的爺爺們都說這里有好多好漂亮的噴水花池,汝兒一直想看……」
「嗯,以前听說是有的……」小雨也有點不確定。
「為什麼以前有,現在沒有?」沃求湛也被挑起好奇心,可當小雨將視線轉向他時,他連忙裝出一副隨便問問的模樣。
此時,不甘被冷落的沃求涯故意打個大大的呵欠,說道︰「搞不好是皇上覺得那花池太丑了,所以便給填平了。」
「小扮瞎說,花池怎會丑?」汝兒嘟嘴敲了敲沃求涯的膝蓋。「花池里會有好多花……」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沃求涯又打個呵欠。「也許都死光了呢?」
「小扮壞,咒花兒死掉!」汝兒顯然把他的話當真了,淚水開始在眼里打轉,沒多久,竟真的哭了起來。
換好裝走出房的沃靈剛好撞見這一幕。「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哭了?」
「阿姊……」汝兒撲上前,抽抽噎噎指控道︰「小扮壞……」
敝了!這對兄妹平常如膠似漆,這會兒怎麼說吵架就吵架?
沃靈望向沃求涯的一張臭臉,又看了眼小妹撒嬌的模樣,只好依例充當和事佬。
「別哭,小扮是跟你鬧著玩的。」雖不明白沃求涯在耍什麼少爺脾氣,但她還是朝他使了個眼色,要他讓步。
「小扮一會兒說花池丑被填平了,一會兒又說花兒死掉了……」汝兒抓著沃靈的手,不死心道︰「阿姊你說為什麼這里的花池會不見了?」
「這……」她怎會知道?
「呃……」小雨猶疑了下,才輕聲插話道︰「好像听說和太子殿下有關……」
聞言,眾人皆將好奇的目光集中向小雨,並齊聲問︰「真的嗎?為什麼?」
「詳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听其他姊姊提過……」
「能說來听听嗎?」沃靈問道,她今天踫巧也有此疑惑。
「呃……」小雨反射性左右張望,並緊張兮兮地先關好房門,才作賊心虛說道︰「听說是太子殿下十歲那年封池的……」
「為了什麼?」沃靈問。
「好像是因為當年巫公公替太子殿下佔命,結果卦象顯示太子殿下會「遇水則敗」,所以後來宮里的池子就全被封了。」
「你說的是我們見到的那個胖公公嗎?」汝兒天真問,已經忘了花池的事。
「不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巫公公,他生得瘦瘦高高的。」小雨解釋道。「而胖胖的屋公公則是跟隨伺候太子殿下的那一位。」
「那這個瘦公公是姓烏鴉的烏?還是屋頂的屋?」汝兒又問,她一直牢記著胖公公說過︰他不是烏鴉的烏,是屋頂的屋。那這位呢?
「好像都不是。」小雨搖頭。
「都不是?」汝兒偏著頭,突然又想到一個。「那是蜈蚣的蜈嘍?」
小雨雙手絞著衣裙,有些難為情道︰「其實……奴婢不太識字……所以……」
「難道──是巫師的巫?」沃求湛開口猜道,畢竟和「屋」字同音,又可以拿來當姓氏的字不太多。
「對對,好像就是巫師的巫。」小雨如獲知音般忙點頭附和,不由得對這位趴在床上的少年好生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