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銀伯和鐵伯頓時面色鐵青,結舌不語;銅伯則一反常態地低笑出聲。
而為了「平息」可能再有的爭論,金伯袖袍一揮,直接說道︰「總之,上回馬匹被搶和這次暴斃的事已經讓小駒兒夠傷心難過了,至于那匹馬黑是不是真的『不祥』,我希望大家以後都別再提了,尤其是在小駒兒面前。」
大老厲聲令下,大伙立刻噤聲不語,反倒是已沉默良久的東方喬突然若有所思地開了口。「你們……和『天岳莊』的關系好不好?」
「天岳莊?」大伙全沒料到東方喬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可銀伯還是不由得率先發難。「不好不壞,只是個看不順眼的同行罷了,平常根本很少往來。」
「很少往來?」東方喬眉宇深鎖,心頭兀自咀嚼這個答案。
「怎麼,為什麼突然問起天岳莊?你知道什麼嗎?」銅伯警覺地問道,看出東方喬心里似乎另有盤算。
近日相處下來,他意外發現東方喬無論是在個性或處事風格上,都和他頗有幾分相似,所以,他倒是很能理解他思考事情的方向。
「這……只是我心里的一種猜測。」
「猜測?什麼樣的猜測?」
東方喬大膽假設。「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和岳天高有關?」
「岳天高?」眾人又是一片疑惑。
「有這個可能嗎?」銀伯忍不住又說話了。「那個岳天高平常行事雖然卑鄙了點,但我們風馬堡可沒惹他唷!連他削價大賣他的軟腳馬,我們也都是沒半句『怨言』……」
「才怪,你的『怨言』才多哩!」
「親兄弟,明拆台」!鐵伯可毫不留情。
搖搖頭,銅伯不想讓這兩個愛斗嘴的兄弟岔開話題。「你為何會有此推測?」
他將問題拉回重心。
東方喬于是將先前和岳天高兩次「打照面」的情形詳細敘說了一次;當然,他並沒有漏掉岳天高曾經對安小駒有過的一言一行。
「原來,那小子一直在打小駒兒的主意……」
「竟然還想來買我們風馬堡的馬回去荼毒……」
「小駒兒堅持不賣馬是對的……」
金、銀、鐵伯三人一人一句,各自發表評論。僅銅伯仍然能夠冷靜地听出東方喬真正的意思。
「這麼說來岳天高有可能是惱羞成怒嘍?」
東方喬扯動嘴角。「目前還只是我個人猜測,但若真是如此,他的動作也確實夠快。」
「豈止快,根本就是『一網打盡』!」馬長生說道。
看樣子,他之前听說有關岳天高不斷對外放話「震遠鏢局」舍近求遠、見死不救的種種,並非空穴來風了。
倘若與此有關,那麼這次的搶鏢事件,無疑就是他的一種報復手段。
「反正搶標事件我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查出主謀了,倒是有關你們馬匹中毒的事,想抓到那個潛入下毒的人,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我想起來了。」鐵伯倏地擊掌大叫。「那個小乞兒!」
說到「潛入」,他可說是頭號嫌疑人物了。好小子,算他倒霉被他老鐵看到。
帶著提供重大情報的神聖心情,鐵伯將看到小乞兒從風馬堡里翻牆而出的情景巨細靡遺地陳述。
「那麼,你可有看清楚那小乞兒的臉?」金伯迫切問道,這算是大消息一件。
「這個嘛……」鐵伯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天色昏暗,我實在是很難看得清楚……」
「咦?某人不是還一直炫耀自己的眼力好得很嗎?」銀伯故意取笑道。「怎麼這會兒又看不清楚了呢?」
「是很好啊!總比有人連個影兒都沒看到的好……」鐵伯不甘示弱回道。
「好了,現在不是拌嘴的時候。」金伯不耐地揮手。「總之,這件事老四你就負責去找守門的阿忠查個清楚,務必找到那個小乞兒。」
「沒問題。」為了雪恥,說什麼當然也要找出來。
看了眼屋外早已高掛的太陽,金伯揉著眉心說道︰「忙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對了,小駒兒呢?睡下了嗎?」
鐵伯搖頭,「恐怕還待在馬廄里不肯出來呢!」
金伯嘆了口氣,「我去看看她。」他起身,在東方喬面前停下腳步,示意道︰「你也跟我來。」
金伯和東方喬轉身向門口走去,其餘一干人等也起身,準備回房休息。沒想到一伙人才剛跨出正廳,守門的阿忠即進來通知外頭有官府的人員來訪。
「帶他們進來。」金伯下令道,眾人面面相覷,全又折回廳內。
不久,一位面貌方正的年經男子帶著兩名手下進入正廳。
「哇,沒想到大家全在啊!咦?這不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東方家三公子嗎?」
陳政率先和每個人打招呼,然後才驚訝地發現東方喬這號「大人物」。
東方喬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好久不見。」
「原來你在這里啊!」陳政熱絡地搭上東方喬的肩,附耳笑道。「你們四兄弟逃家的事現在京城里可熱著呢!」
「你來風馬堡就是為了和我『敘舊』嗎?」盡避對方是官府的人,東方喬仍然面不改色地直接將話挑明。
「嘿嘿,說得也是,先辦正事再說。」陳政收了收笑臉,故意咳了兩聲,才轉向金伯說道︰「不好意思,我是特地來清點風馬堡現有的馬匹數量……」
「清點?」銀伯反射性驚叫道。「有沒有搞錯啊?你們前些日子不是才來清點過嗎?」
「那是為了調查突厥人造成各馬場實際失馬的數量。」陳政點了點頭。「而這次則是另外奉命再來清點一遍。」
畢竟,確實掌握全國養馬場的馬匹生產與死傷的數量,可算是中央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沒人敢馬虎的。
「另外奉命?什麼意思?」
陳政笑笑。「別緊張,只不過是听說你們風馬堡的馬數有些變化,所以特地過來『關心』一下而已。」
「听說?听誰說?」銀伯又暴問,堡里根本沒有人去通報官府,他們怎麼可能會知道?!
「這個可能不方便透露。」陳政聳聳肩,一臉悠然。「反正你們只要讓我去馬廄大概清點一下,可以回去交差就行了。」
「問題就是不能……」
「二弟!」金伯出聲喝止銀伯的咆哮,才以主事者的姿態對陳政說道︰「也好,反正我本來就打算派人去通知你來。」
「大哥!」鐵伯急道。
「都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有什麼事好怕的?」
「可我們好歹要替小駒兒想想啊!」
在大唐從事養馬業,社會地位雖高,但馬的地位顯然也不低,依據馬事法律,一旦所屬的馬匹出了差錯,造成年死傷數目超過標準,養馬的人就必須負連帶責任,嚴重者,恐怕更是難逃牢獄之災。
因此這事件若真要追究起來,身為風馬堡堡主的安小駒是絕對無法「置身事外」的不行!說什麼他們都不能讓安小駒身陷囹圄。
「但……這種事終究是瞞不住的。」金伯語氣沉重,無論發生什麼事,他是一定會舍老命力保小駒兒的。
「哎呀呀,你們何必一個個都愁雲慘霧的樣子,我們官府又不是專門來吃人的。」陳政玩笑道,卻發現在場沒一個人笑得出來的。
「你跟我們來就知道了。」
金伯認命地帶人準備前往馬廄,倏地,東方喬伸手一攔,阻道︰「在前往馬廄之前,可否請陳兄借一步說話?」
「有事要私下談?」東方喬主動攀談,陳政當然是樂意奉陪。「也好,既然踫巧在這里遇到你,我剛好有話想順便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