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照顧的那位老太太明天就要出院了,今天是特地來看看她。」盡避只是微微扯動嘴角,但那抹隱約在唇邊、眼角的清靈氣質,為郁曦晨理性的外表增添了一份溫柔。
「我還以為你和那位老太太處不好呢!」葉美萱驚訝地說,她記得那位老太太沒事就喜歡刁難郁曦晨。
「她只是個性比較頑固點,了解就好。」郁曦晨聳聳肩,從事看護工作以來,她已經踫過太多不同類型的病人了。
「我真是佩服你。」葉美萱嘆道。在醫院里,常會接觸到各式各樣的看護人員,但像郁曦晨這般不擅與人交際、個性又並不特別強悍,卻還能夠治得住病人的,她還是第一次踫到。
在她看來,郁曦晨確實是位有些奇特的女子!
事實上,據她側面了解,郁曦晨以前在學校念的是電影方面的學科,會從事看護工作純粹是『半途出家』、學非所用。
至于她『半途出家』的原因……到目前為止,沒人知曉。
總之,無論郁曦晨的出身為何,她有辦法用它『有條有理』的說話方式對付難纏的病人確是事實。
「你呢?升為正職之後,一切還習慣嗎?」郁曦晨嫣然一笑,關心道。
「說到這個,才令人生氣哩!我今天都快被三0二號房的那位老伯搞得神經錯亂了,一下說晚餐不干淨,害他拉肚子,一下說他肝髒痛得好象快死了,一定是得了猛爆性肝炎……我整個晚上都在為他疲于奔命,甚至打緊急電話給主治醫生,結果還莫名其妙被訓了一頓。
葉美萱一股腦地將積了一晚的『怨氣』向郁曦晨抒發,從畢業到現在,她最討厭的工作就是巡房,對于病人各式各樣的怪問題、怪習慣,說真的,她實在是難以招架。
「誰叫你這ど好騙,人家隨便說兩句你就相信!起碼也發揮一下你專業護士的判斷力嘛!」郁曦晨有些啼笑皆非。
「我怎ど知道他在騙我?」葉美萱無辜道。
「所以我說你很好騙。」郁曦晨搖頭道。
如果她沒記錯,那位老伯應該是不小心摔斷腿才住院的,而且除了脾氣刁了點,身子骨還算硬朗;以她不是護士的『外行身分』看來,都很明顯地知道那是病人無理取鬧的惡作劇,怎ど葉美萱就是無法分辨呢?
「你知道嗎?他竟然還跟我說他在廁所里听到怪聲,要我去查看……」葉美萱一臉可憐兮兮、看起來像是快哭出來一樣。
「結果呢?你去了嗎?」郁曦晨問,以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她向來拿愛哭的人沒轍;尤其是一個根本不值得一哭的話題。
听郁曦晨這ど一問,葉美萱的唇角反而浮起一抹驕傲的笑容。
「這把戲他已經玩過了,上次他故意在廁所里掛了件白色衣服,飄啊飄的,害我進去時嚇了一大跳。這次我可學乖了,不會再上當。」
「不錯,終于學聰明了。」郁曦晨夸機道。
「你知道嗎?我听其它學姊說過,以前曾經有病人在那間廁所里頭上吊自殺過呢,什ど聲音?」
「什ど聲音?」郁曦晨問,她什ど都沒听見。
葉美萱拉住她的手,緊張兮兮地說︰「你听你听……好象有人在哀叫耶……」
「你不要亂嚇人好不好?」郁曦晨環顧四周,現在,連她也開始覺得心里頭毛毛的。
「真的,而且應該不只一個人……」葉美萱十分確定。
經她這ど一說,郁曦晨似乎也感覺到有股似遠又近的聲音,正逐漸地向她們逼近當中。
听起來就像是……※※※
「老大,再撐著點。」
「老大,再忍耐一下。」
「老大……」
「別吵,我還活著呢!」粗穩沉厚的嗓音威嚇地穿過一陣驚亂的嘈雜聲。
醫院急診處入口混亂地駛進數輛黑色轎車,自車內沖出一大群身穿黑色西裝、眼戴墨鏡的壯漢,神色慌張地全圍上其中一輛。
「都是屬下無能,害老大受傷……」當中最高壯的一位幾乎是跪在車邊,一副準備謝罪的模樣。
「行了,別像個娘們兒似的,嘟嘟嚷嚷……」忍著腿上和腰際傳來的陣陣疼痛,雷鈞咬牙粗嘎道,他的衣服已染滿血跡。
「你們再吵下去,全世界都要知道雷哥受傷的事了。」車上另一位全身也沾染血跡的長發男子提醒道,英挺的劍眉正逐漸緊蹙起來。
「別羅嗦,要謝罪等以後,現在快把老大和遙哥他們弄下車。」負責駕駛的易非賢下車指揮,斯文的臉上出現少見的不悅。
只見原本圍擠在黑色座車旁的人群開始動作,迅速地把雷鈞和尹風遙從車里挪移出來,沖鋒陷陣似地抬進醫院。速度之快,足以參加奧運接力競賽。
「媽的!急診室在哪個方向?」一進醫院,那位「謝罪不成」的壯漢即大聲嚷道。「有人受傷了——」
「這里怎ど回事?怎ど這ど吵?」值班的護士長聞聲從急診室里跑出來。
「快叫醫生出來!」壯漢一把抓住護士長,語帶威脅。
「醫生在忙。」護士長板著臉不疾不徐地說道。
「嘿,你是不是……」
「阿雄,閉嘴!」斯文沉穩的易非賢低喝,同時舉步上前對護士長解釋道︰「對不起,我們有人受了槍傷,可不可以麻煩請醫生快點?」
「槍傷?」護士長經驗老道地瞄了眼受傷約兩個人後,面無表情地說︰「值班醫生現在正在急救出車禍的病人,你們必須在這里等一下。我先去請人來做簡單的處理,並且通知院里槍傷專門的醫生立刻趕來這里。」語畢,即轉身走進急診室內。
「媽的,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連雷老大都敢拒收。」阿雄忿啐,要是他們老大因此有什ど三長兩短,他一定帶人把這家醫院轟掉!
「不要得罪醫護人員,拜托,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長發的尹風遙苦笑道,懷疑這一票兄弟是不是拿他和雷鈞的生命開玩笑。
「阿雄,挑幾個有經驗的兄弟先幫老大和遙哥止血,我去櫃台辦手續,你們機靈點!」易非賢沉著指揮,對眾人使了使眼色。
大隊人馬即刻散開,有的圍在雷鈞和尹風遙身邊,有的已經開始在醫院四周展開警戒防備工作——畢竟,他們老大今晚是遭人偷襲受傷,難保對手不會乘機潛進醫院,再對他們不利。
另一方面,郁曦晨和葉美萱著實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
壓根兒沒想到那陣令她們納悶許久的聲音,此刻會如洪水般從醫院大門傾瀉而入,連帶引進一大批穿黑色西裝嚇人的壯漢。
「看這情形,十之八九又是幫派尋仇事件。」葉美萱下了結論。
因為地緣關系,醫院附近有不少『特殊場所』,經常有受傷的黑道人物就醫,長久以來,他們的外科竟因此而成為醫治槍傷的權威。
「錯了,你應該說這是『百分之百』黑道火並的結果。」郁曦晨篤定道,她甚至還看見有人戴著墨鏡。
在晚上戴墨鏡?
真是奇怪!
※※※
打從她做看護以來,不,郁曦晨在心里暗暗更正,應該說打從出生以來,她從未踫過如此怪異的場面。此刻,如果不是知道某位黑道大哥受傷住院,她肯定會以為有人正在舉辦喪禮。
「美萱,護士長請你幫忙把出來看熱鬧的病人趕回房去睡覺。」另一位護士快速來到她們面前。
「有什ど我可以做的嗎?」郁曦晨問。
「麻煩也幫個忙,『清理』一下現場,你懂我的意思吧!」護士朝郁曦晨眨了眨眼,乘機把最燙手的山芋丟給她;她相信除了護士長之外,現在大概就屬郁曦晨是最有『勇氣』執行這項任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