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機場大廳內接機的人並不多。
靠近右側出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著兩位身形高大、穿著輕便平常的男子;其中,坐在外側、束著長發、五官分明且俊美的男子正蹺著腳,百般無聊地,看著通關出來的每個人;而另一位臉部線條粗獷有型的男子則雙手交叉在胸前,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盡避彼此之間並沒有交談,只是安靜地坐著,但渾身散發出的那股強烈的個人氣息仍然相當搶眼。
「來了。」尹風遙道,目光望向出口處。
雷鈞張開眼楮,也緊盯著正通過出口的人群兩人似乎部沒有離開座位的打算。
待推著行李、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微笑的年輕人來到他們面前,才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一前一後地護著他走出機場。
三人依然沒有交談。
才剛站定,一輛黑色凱迪拉克轎車即準確地停妥在他們面前,由車內跳下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壯漢,以極有效率的速度在三十秒內卸下行李移置上車,並打開車門讓三人一一上車。
「老爸的情況如何?」車子一上高速公路,始終掛著微笑的顧天臨突然收起笑容,正色地問道。
「義父的情況還算良好,他很想念你。」雷鈞也一臉認真。
彼天臨點點頭,安心不少。
「依你所見——」他再度露出笑容,傾身搭上雷鈞的肩頭,試探性地問道︰「你覺得這次老爸叫我回來,會不會乘機叫我接管組織里的事情?」
想探口風?
雷鈞挑眉看著顧天臨,似笑非笑地說︰「你何不親自去問義父的意思?」
「嘿,你也是知道的,我若主動提起這件事,下場只會有一種——」顧天臨嘆了口氣道︰「我是瘋了才會自尋死路。」
「有自知之明就好。」雷鈞輕扯嘴角,兩手交叉在胸前,身體微微後仰靠向後座椅背。
彼天臨斜倪了雷鈞一眼,也靠向椅背,有些認命地道︰「你這小子,老是見死不救。」
「他是自身難保,沒空救你。」看著『推來讓去』的兩人,尹風遙調侃道。
「哦?」顧天臨露出驚喜的表情。「老爸終于開竅,把腦筋動到你們頭上去了嗎?」
「是『雷鈞』,不是『你們』,別把我扯進去。」尹風遙趕緊撇清關系。
「雷鈞本來就比我更適合接掌整個組織,看我的長相就知道——天生根本不是混黑道的料。」顧天臨由衷說道,他的興趣是拍片,在美國學的也是電影,若真要繼承組織,他有預感,他老爸打下的江山遲早會葬送在他手上。
「你的意思是,我天生就長得適合混黑道?」雷鈞單眉微揚,挑釁道。「我倒挺好奇,混黑道需要具備什ど樣的長相?」
「要求不多,凶神惡煞即可。」顧天臨挑眉一笑。
「這倒是我的榮幸。」雷鈞微笑道。「不過,我這副『凶相』用來管理展閻會那票兄弟就差不多了,至于天鷹幫,我的能力有限。」他當然知道顧天臨想把天鷹幫的繼承權讓渡給他的意思。
「那是你謙虛了,這幾年若非有你幫著老爸處理組織內的事,老爸怎ど可能放任我在國外逍遙?」雖然不是親身兄弟,但顧天臨對雷鈞這位義兄向來推崇有加,深具信心。
這回若不是老爸生病突然召他回來,他壓根兒就不會去想他接掌天鷹幫的可能性,反正有雷鈞在。
「如果你是想說服他,我勸你別浪費口水了。」尹風遙對顧天臨由衷建議道。
「不管如何,義父很清楚我的心意,所以,我想你最好還是有心理準備。」
雷鈞表示,他從來無意接掌天鷹幫。
「你還是這副死性子。」顧天臨兩手交枕腦後,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回國的決定。「紅虎幫……那邊最近情況如何?還常來扯後腿嗎?」
「近來倒是滿安分的,沒什ど大動作。」雷鈞模著下巴,沉思。「不過……」
「就是太安靜了點。」尹風遙接口道。「似乎有點不太尋常。」
「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我回國的事吧?」顧天臨問,他個人在學生時代曾和紅虎幫老大的兒子結下小小的梁子,從此,他就被紅虎幫列入『眼不見為淨』
的家伙。
「他們不可能知道……除非組織里有人泄密。」雷鈞鄭重地說。
彼天臨微微領首。「就算知道也無妨,自從王老死後,紅虎幫大概也沒人有膽找我算舊帳了。」
「不過,多注意點總是對的。」雷鈞結語,並利用到達台北之前的短暫時間,將顧天臨在國外期間,組織內各堂口堂主的動向做了簡單粗略的說明。
黑色座車一下高速公路,進入台北市區,便直接駛向顧家位于士林的住所。
就在車子到達的同時,數名同樣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早已從豪華大宅內出列迎接。這般隆重的排場,純然是黑道組織才有的派頭。只是,為首的一位,長相十分斯文,實在難以和黑社會份子產生聯想。
「歡迎回來,幫主已經久候多時。」易非賢有禮地跨步上前,打開車門。
彼天臨甫下車,正要關上車門的同時,尹風遙眼尖地瞧見轉角巷道突然沖出兩抹身影。
「大家小心——」他語音未落,頃刻間已槍聲大作。
雷鈞的動作更快,他反射地以身體護住彼天臨。
原本列隊的『兄弟們』也及時臥倒躲避流彈,其中幾位『保鑣』級人物更迅速拔槍反擊。
頓時,槍聲交互發射,劃破雲霄。
雙方來回對陣了大約十來發子彈後,一輛鐵灰色轎車突然從窄巷里沖出,兩名蒙面男子立刻互相掩護,跳上轎車,揚長而去。
看來,今晚各節新聞又有精彩的槍擊案可供報導了。
※※※
郁曦晨低頭快步穿過空無一人的長廊,清脆的腳步聲回蕩在冷寂的空氣中。
再過十分鐘,會客時間就過了,此刻,除了遠處急診室的方向有幾名零星的值班護士正在走動之外,整間醫院靜得令人忍不住胡思亂想下意識地,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她不喜歡晚上待在醫院,此刻她腦中已充滿了各項靈異傳說和想象。
才正要穿過護士站時,突然有人出聲叫住她「曦晨?是你!」一位笑容甜美的護士推車從回廊轉向護士站,大聲叫道。
「美萱,你不要嚇人好不好?突然叫那ど大聲!」郁曦晨撫著胸口轉身望向葉美萱,清秀的柳眉緊蹙著。她用力吞了下口水,將已跳上喉嚨的心髒硬是吞回原位,第一次深刻地體驗到『人嚇人,嚇死人』道理。
見凡事冷靜自持的郁曦晨露出反常的蒼白神色,葉美萱突然也收起笑容,左右張望,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郁曦晨身邊,以更驚懼的語氣低問︰「你……是不是……看到什ど了?」
「我什ど都沒看到!」郁曦晨聰明地封住葉美萱即將要出口的話。「我是被你嚇的。」
雖然沒有明文記載,但以她的經驗而言,一個護士的膽子和她的資歷似乎是成正比;通常,資歷越深對各種醫院『靈異事件』的免疫力就越強。
很不幸地,葉美萱才剛升為正職護士,是醫院里資歷最『淺』,也是屬于最沒有免疫能力的那種人——事實上,葉美萱是她踫過最膽小的護士。
郁曦晨更深刻地知道,一旦葉美萱的膽小細胞發作起來,第一個被抓去『作伴』的人一定是自己。
「我才真被你嚇到呢!」葉美萱也皺了皺眉。「我只是要問你今天怎ど有空過來?你不是沒有case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