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你了嗎?」郁孟霆問。
梅點點頭,緊張地看他。
「你好好休息,今天也夠折騰的了。」他傾身輕吻她的額際,接著轉身走出內室。
怎麼回事?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不是要一起睡才對嗎?梅感到一股沮喪。
她在床上等了一會兒,孟霆還是沒回內室,于是──
梅下了床走出內室,就看見孟霆躺在沙發上似乎睡著了,襯衫半敞開,一手橫放額前,另一手則垂在沙發邊。
她站在沙發前注視了好半晌,他才有所警覺的睜開眼楮。
「梅,怎麼還不睡?」他的聲音粗嘎。
「是不是因為我是短頭發?」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
「什麼?」孟霆大感疑惑。
「中國人說的「洞房花燭夜」,不是夫妻要睡在一起嗎?是不是我頭發太短,所以你才睡這兒?」這算哪門子的邏輯?
「你說得沒錯,但這和你的頭發長短有什麼關系?」孟霆覺得好笑,但看他的小妻子一臉認真的表情。決定死也要強忍住笑意。
「我知道中國有一句成語叫「結發夫妻」,是說夫妻同床共枕,兩人的頭發就會自然的纏在一起,那表示夫妻之間的恩愛,而我的頭發太短了,不能和你「結發」,所以……」
孟霆終于忍不住爆笑,笑聲早已掩蓋住梅即將要下的結論。
他笑著摟她入懷,親吻她的櫻唇。
「傻丫頭,我是怕身上的酒氣會燻得你不舒服,所以才睡這兒的,和你的頭發根本八竿子打不著。」
梅知道這會兒自己必定又從頭紅到腳了,懷疑剛才怎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那一番話。
「那……雖然你滿身酒氣,我又沒說不讓你睡另一半的床。」她下巴挺得老高,企圖維護最後的尊嚴。
「這床原本就是我的,是我允許你分享另一半的床位,「老婆」。」郁孟霆彎身將她橫抱起來,嘴唇則窩入她的頸中徘徊。
他真是全世界最自大狂傲的男人,梅在內心想著。
但這個想法隨即被郁孟霆狂熱的親吻給沖散。當他翻身壓住她時,她的手臂順勢接住他,深怕他下一刻就會消失似的。
他輕解她的棉質睡衣,欣賞著專屬于他的白皙胴體,是如此美麗得令他迷醉。他輕柔愛戀地親吻著她的每一吋玉肌……
「等了二十年,終于等到我的丫頭長大了。」他眼中充滿著款款深情。
「緊張嗎?」他輕問。
梅嬌羞地點了點頭,忘了方才分明是她主動「邀他上床」的事實。
孟霆輕笑一聲,抱著她的身子,順著頸項印下他承諾的烙印,感受她嬌女敕的身軀緊貼著他……
愛語呢喃的激情只屬于兩人世界。夜,更深了,而兩顆激蕩的心緊緊相擁。
越洋而來的英國新娘,終于找到了她避風的港灣。
***
她到底替自己選擇了怎樣的一處港灣呢?
玫瑰不知不覺來到這個充滿回憶的上海碼頭。
今晚孟霆的結婚喜宴,她並未參加,因為她怕遇到龍威。
這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嗎?
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擔心害怕些什麼?
她不是隨時都渴望再見到龍威嗎?向他證明自己六年來努力的成果。為何現在卻提不出任何的勇氣呢?
玫瑰忍不住打量整個遼闊的港灣──
就是這里──她和龍威相遇相識相戀的地方。
也就在這里──她不顧爹娘反對,私自收拾行囊,哭著求龍威帶她一同走。而龍威也答應了──在她的淚水攻勢下。
還是這里──她一個人黯然地回到上海,沒有帶著她追求的愛情……
玫瑰一個人沉浸在傷心的回憶里,絲毫沒有注意到已有四、五個碼頭工人漸聚在她身旁。
「好標致的姑娘喲!要不要我們陪你聊聊天?」
一群無聊男子!
玫瑰一臉漠然,欲排開眾人離去。
「唷──這妞挺帶勁的!」另一個工人怪叫道,一手搭上她的肩。
「啪!」玫瑰轉手一揮,手提皮包呈弧狀飛出,重重地甩過他的臉,隨即听到一聲慘叫,見他用手撫了撫被打到的面頰,憤恨地朝地面吐了口痰,趨前大喝──
「臭娘們!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了無創意的狠話最後以咕噥收場,因為玫瑰正用手槍抵住他的頭。
「這才是我要說的,你們是要離我遠點,還是要我轟掉這顆倒楣的腦袋?」玫瑰冷冷地說。
「別听她瞎唬人,她不敢……」另一個人叫囂著。
「是呀!是呀!說不定沒子彈……」另一個加進來助勢。
「搞不好槍是假的……」又一個火上加油。
「也許她連扣扳機的力都使不上!」工人們邪笑成一團。
很好,嘴巴硬得很!傍你們點教訓──
玫瑰輕輕地抑下扳機。
「喂喂喂──腦袋是我的,你們別鬧了……」被槍抵著的那無賴害怕了。
「她……不敢開槍的……」這句話說得沒啥說服力。
「別再激她了……」現在可明白色欲薰心的結果是要付出代價了吧!
正當雙方都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一只手緊扣住玫瑰的手槍。
「她是我的人!」低沉而富磁性的聲音從玫瑰頭頂傳來。
腦袋開花的危機暫時解除,這群人的嗓門也就跟著大了起來。
「笑話!她是我們先發現的,你算老幾!」
這群人一看見危機解除,又不知死活了起來。
黑衣男子左手仍扣著玫瑰的槍,右手則另外掏出一把對著眾人,說道︰「她的槍不能發射並不代表我的也不能。」
玫瑰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這只手和這嗓音都是如此教她魂牽夢系……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冷冷說道。
「听到了吧?少管閑事!」工人得意地叫囂著。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聲音是同樣的冷漠,連目光都冷得足以讓人冰凍在原地。
說不下去了,這群人中開始有人想知難而退。
「等一下……」有個較資深的碼頭工人似乎認出他是誰了。「你是……龍哥?」
男子單眉微挑,氣勢足以證明一切。
「龍哥,真……對不起!小的有眼不識如泰山,喂!快給龍哥道歉!」
當年龍威在上海碼頭的「威」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這一帶的哥兒們都對他心服口服得很;後來,因為受到洪幫堂主的賞識,遂由清幫轉跨入洪幫,並前往香港發展……
「別說了!」那人低吼一聲,連忙拉著其他人往回跑。「龍哥,對不起!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順便也教訓一下自己吧!玫瑰冷哼一聲。
「你可以放開我的槍了吧!」
龍威不但不放開,反而將槍自她手中取下,口氣冷硬,質問道;「你是怎麼回事?連這麼危險的玩意兒你也踫!」
他是在關心她嗎?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剛才讓自己身陷在極大的危險中,你知道嗎?」
「我的麻煩──我會自己解決。」
「小玫……」龍威的口氣稍微緩和,緊盯眼前這個獨立堅毅的女子,一時之間竟無法適應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以前認識的玫瑰是那般柔弱依人,總是以他的決定為決定,以他的意見為意見,全然地相信他、依賴他,而他也習慣了保護她……但六年前是他主動將她送回上海,月兌離他的保護,不是嗎?
是的,因為他不得不這麼做呀!像他這種沒有明天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談愛情?又有什麼權利扼殺她的幸福?
站在他眼前的玫瑰,柔情的雙眸,布滿剛強不屈的固執;清麗的臉龐,卻掩不住哀怨的神色,瘦弱的嬌軀雖多了一分豐腴,但仍保有一股傲然的氣息……龍威隱忍多年的相思,似乎就要爆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