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飽了嗎?」
她眼楮看向屋頂,不理他。
「如果吃飽,我們該告辭了。」白亦城起身,她還是不理他,他只好再道︰「彎月,我要走了。」
苗彎月這才拿起包袱,乖乖走到他身邊,但依然沒有開口。
「多謝各位招待。」
說完,白亦城轉身離去,苗彎月默默地跟著後面,直到出了留歡閣的大門,走到店門齊閉的街道上,她還是不說話。
想到她賭氣的原因,白亦城忍不住失笑。
「還在生氣?」他低首看著她。
她低著頭,就是不開口。
「我道歉,可以嗎?」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麼低聲下氣的哄女人,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仿佛哄她開心是天經地義的。
她又沉默了下,才悶悶地回道︰「你知道我在氣什麼嗎?」
「氣我不識好人心,對吧。」她那句「狗咬呂洞賓」,已經是最佳解答。
「你知道,還凶我。」她的語氣更悶了。
「總要給別人留一點面子呀。」他伸手揉揉她的頭發,「她是洛陽城里的花魁,難免有些美人的驕氣,如果直接說破別人的心思,很失禮的。」
「你為了不對別人失禮就凶我,那我很倒楣。」她總算抬起眼,卻是瞪著他。
「那不同,她是外人,而你是……」自己人。
最後三個字他沒有說出口,心頭卻是一震。他在商場上打滾多年,早習慣了爾虞我詐的生活,除了親信的隨從,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但和這丫頭才相處不到一天,他居然已經拿她當自己人看待了,真稀奇!
「我是什麼?」苗彎月追問道。
「你是我認的妹妹。」
「妹妹?」她撇了撇嘴,「我可不要喊你哥哥。」
「那你要喊我什麼?」他隨口一問。
「白亦城。」她眉眼一彎,笑了。
「沒禮貌。」他以手指輕點了下她的額心。「怎麼可以連名帶姓地叫人?」
「你名字好听呀,三個字叫起來很順,白亦城、白亦城、白亦城。」她連叫三次。
「你呀!」算他認輸,拿她沒轍。搖了搖頭,他轉身又走。
「白亦城,等等我。」苗彎月連忙跟上,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像怕跟丟似的。
「男女授受不親。」他動了下手臂,提醒她。
「狗屁不通。」她皺皺鼻子,才不信禮教那一套。
看她這種表情,也知道對她說教、談禮儀都是白搭,白亦城只能暗自嘆氣。
「我們要去哪里?」
「去找住的地方。」他低首看了眼她攀住他手臂的動作,再看一眼她不準備放開的表情,無奈地暗嘆口氣,也就隨她了。
好舒服哦!
清早,苗彎月一睜開眼,想到自己在哪里,她開心地跳下床,梳洗過後,再把棉被疊好,然後打開房門。
大姊說得沒錯,白家的人很好,也不會隨便欺負人,至少白亦城不會,而且她還發現他很善良。
為什麼呢?因為如果他不善良,就不會連救她兩次。黑店那次是湊巧,但在面對小王爺時,他可以不必理會她的,因為他們根本連認識都算不上,可是他卻寧願跟小王爺杠上。
昨晚他們離開留歡閣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城里的客棧都關門了,白亦城便帶她到金繡莊在洛陽的分行過夜。
「小姐早。」房門一開,站在房外等候的婢女立刻問候。
「早。」苗彎月直覺回道,隨即又問︰「你是?」
「我叫明珠,是總管要我來這里等小姐起床,服侍小姐的。」她手上端著一只臉盆走進房里,先將乾淨的布巾掛著梳洗架上,然後拿走架上的臉盆,把帶來的臉盆擺上去。
「為什麼要服侍我?」
「小姐是公子帶回來的人,是莊里的客人,明珠是莊里的小婢,伺候小姐是應該的。」
「我不用人伺候。」苗彎月不懂這一套主僕的道理,轉而好奇的問︰「總管又是誰?」
「是馬總管。」明珠正想整理房間,卻發現床鋪很整齊。「小姐,以後房間我來整理就好,你不用麻煩。」
「不麻煩啊。」她一向自己動手慣了。「馬總管是誰?還有,白亦城呢?」
「總管是莊里的管事,他現在和公子在書房談話。」明珠一一回答。「公子還交代說,如果小姐醒了,要我準備早膳給小姐吃。小姐想吃什麼?」
「不用了,你告訴我書房怎麼去就好。」
「我可以帶小姐去。不過,公子和總管在書房談話的時候,一向不準人去打擾的。」明珠猶豫地說。
「那我們在門口等,不進去就好了。」苗彎月對白亦城的話自有一套解釋,她拉起明珠的手,「來,快帶我去書房。」
「可是,我還沒整理好房間……」明珠傻眼地被她拉著走。
「待會兒再整理啦!」
去看白亦城有沒有背著她偷溜比較重要。
書房里,白亦城正在看最近半年的帳本。
金繡莊是江南一帶規模最大的布莊,幾乎掌握了全江南一半的經濟脈動,它在全國各個大都市,都設有分行,每個負責商行的總管都是白亦城親自挑選的,有了這些人,讓他這個大老板輕松不少,不必再像初掌金繡莊時那樣忙得昏天暗地。
但光是固定幾筆他必須親自去談的大生意,就足夠他跑遍全國各地,加上定期的帳本審閱、莊務管理等,他也別奢望能閑著。
「少爺,根據那兩個開黑店的兄弟說,他們會劫金繡莊的貨,是因為事先得知我們送貨行走的路線,他們還一再辯解說,他們只是為了討口飯吃,並不知道那是金繡莊的人,否則他們絕對不敢傷人劫貨。」這是在將人送到官府之前,馬總管問出來的。
「知道是誰通風報信嗎?」白亦城邊看帳本邊問。
「極有可能是小王爺的手下。」馬總管語氣謹慎的回答。
「嗯。」白亦城合上帳本,想了想後說︰「這半年來,布莊的生意沒有太大的進展。」
「是。」馬總管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去年五月,城北開了一家新布行,采低價販售策略。屬下比較過兩家的貨,雖然他們的布質料沒有咱們的好,但光便宜這一點,多少會影響莊里的營收。」
「知道那家布行是誰開的嗎?」
「听說是京城的『錦織坊』,但並不確定。」
錦織坊是近五年在京城崛起的布行,一直以金繡莊為主要的競爭對手,千方百計想打敗金繡莊,不過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成功過。
「半年的時間,不夠你查清楚一家布行的老板是誰嗎?」白亦城的語氣雖然溫和,卻帶有明顯責備的意味。
他不是一個很嚴厲的老板,但事閱生意時,他絕不容許有任何一丁點的馬虎,影響到金繡莊的利益。
「是屬下無能。」馬總管的頭垂得更低了。「那家布行掛的招牌,的確是錦織坊的分行標幟,但屬下認為應該有熟悉本地情況的人做接應,而且那個人對我們莊里的布價格十分清楚。」
「何以見得?」
「不光是因錦織坊的價格訂得比我們低,而且金繡莊有什麼款式的布料,不久後錦織坊也會有,差別只在質料的柔軟度和價格高低。」
「哦?」這倒是個奇怪的現象。
「屬下留意過錦織坊出入的人,有錢人家大都不會到那里買布,但中下階層的人就比較多了。這半年來,到莊里買布的普通人家明顯減少,只有高級布料和訂制新衣部分的營運比較不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