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的表情像吞了顆生雞蛋般滑稽。
「不該談論這件事﹖嘿﹗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抗議說。
如果把現今大學生的觀略說一二給蓉仙聞知﹐包準令她羞得無地自容。
「姊﹗妳不該學鴕鳥把頭埋在沙堆里的。」月仙憐憫道。
短短半小時之內﹐月仙的直言讓蓉仙的心情跌到冰點。她提醒姊姊﹐劍豐的恩愛之情是在無助、虛弱的狀態下產生的﹐等到他重回工作崗位意氣風發的時候﹐或者是恢復記憶了﹐他還能繼續做個好丈夫嗎﹖容易相信別人﹐不吝于犧牲奉獻的蓉仙太傻了。
「姊﹐我怕妳再受傷害……」月仙哀傷地下結論﹐「妳太心軟厚道﹐遇到感情問題既不擅長『攻擊對手』﹐又不懂得『防御自己』﹐永遠只有吃敗仗的份﹗」
蓉仙茫然了﹐男女情事難道真的只能依循戰爭的模式嗎﹖
第十二章
重新投入工作的劍豐與以往判若兩人﹐準時上下班、謝絕應酬﹐陪伴在妻子身旁像煞一對新婚燕爾的佳偶。
他們的婚姻正逐漸步入軌道﹐劍豐也努力表現他的愛意與體貼。他寧願忍受塞車之苦﹐往返奔波公司與木柵之間的路途﹐也無意搬回原來的住處﹐所持的理由是——他住在木柵已經習慣了﹐不想再變動。
將月仙的勸告壓在心底﹐蓉仙懷著隱憂和劍豐過著兩人世界的生活。為了變換心情﹐她修剪了長達腰際的秀發﹐齊肩羽毛剪多了幾分嫵媚與朝氣。
在聆听「魏樂富.葉綠娜雙鋼琴演奏會」時﹐蓉仙遇見了石青雲和他的女伴﹐蓉仙有一絲驚喜﹐樂于看見石青雲結交了性情相投的女友。
一陣寒暄後﹐石青雲意味深長地望著劍豐。「看來車禍對你而言是因禍得福。」
「謝謝你。」劍豐坦然微笑﹐「大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似乎全然不覺和石青雲之間的嫌隙﹐蓉仙終于拋開了這項憂慮。
每個人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角色。蓉仙欣慰地想﹐沒有發覺劍豐表情有異。
推掉了許多應酬﹐劍豐和蓉仙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只有今天的聚會實在躲不過。
何氏建築的楊建築師即將小登科﹐準備月兌離單身漢行列的最後一夜﹐由不得劍豐不去。
眾人來到酒店門口時﹐劍豐心情頗不自在﹐還是眾人取笑一番才拉扯進去。
亞隻今晚穿著一襲紅底白牡丹的旗袍﹐更顯得身材凹凸有致。她瞇起了雙眼﹐像貓咪一般慵懶性感﹐聲音沙啞低沉的自問﹕「怎麼好久不來﹖」
一整晚﹐亞隻像花蝴蝶般來去穿梭﹐對劍豐只有禮貌的客氣敷衍﹐並沒有造成他的困擾。
當其他人提議轉戰酒場時﹐劍豐婉拒了眾人邀請﹐歸心似箭﹐劍豐才剛發動車子﹐亞隻尾隨身後﹐徑行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旁。她發出低沉的笑聲﹐「氣色不錯呀﹗劍豐。」
「托福。」劍豐木無表情。
「玩這種喪失記憶的把戲像極了三流連續劇﹐你想騙誰﹖」她輕描淡寫的道。
「我知道了。妳要多少﹖」劍豐毫不訝異她會猜到。
「照你以前允諾的再加上一倍﹐算是堵口費。」亞隻獅子大開口。
「妳太貪心了﹐亞隻。」劍豐冷淡道。
「你該考慮到被拋棄的女人受傷的自尊心是很難彌補的。」亞隻懶洋洋地說。「你也可以拒絕﹐我一毛錢也不要﹗」
「明天我再跟妳聯絡。下車吧﹗」劍豐下逐客令。
「噢﹗原來你還記得我的電話號碼﹖真是奇跡﹗」亞隻巧笑倩兮。
劍豐將轎車泊入車庫﹐手表上顯示著二點四十分。
他輕輕打開臥室的門﹐看見蓉仙安穩的睡在床上﹐心底一陣暖意。
他終于讓蓉仙主動棲息在屬于他的領域中﹐心甘情願沒有受到一絲強迫。
他也知道﹐這幾次的﹐她根本無暇服用避孕藥﹐他那位好管閑事的小姨子所送來的避孕藥仍然原封不動擺在她的首飾盒底。
他不認為現在是坦誠認罪的時候﹐也許……是在一、兩個月後吧﹗劍豐想像著蓉仙懷有身孕的模樣。
他月兌下襯衫﹐換上睡袍﹐點上一根香煙﹐在書房中吞雲吐霧。
他從來沒有喪失記憶過﹐而是剛從「瀕死經驗」的震撼中醒來﹐加上麻醉、鎮定劑等藥物的作用﹐腦海中呈現一片渾沌狀態。母親的擔憂只是讓他順水推舟﹐將錯就錯的藉口﹐這一切都是為了挽回他的婚姻與愛情﹐如今就快達成的目標﹐他不願因亞隻而有所閃失。
填好了她索求的金額﹐劍豐將支票放入皮夾﹐這也算稍微彌補亞隻這幾個月來的服務。
處理好一些公事﹐早上十點三十分﹐劍豐離開公司﹐徑往亞隻的住處而去。
經過車禍地點時﹐他有人事皆非的感慨﹐簇新的雙並公寓昂然矗立﹐他真的曾在這里險些喪命嗎﹖生死懸于一線之間﹐是他對蓉仙的執著眷戀才使他重返人間﹐只要有情﹐百煉鋼也會成繞指柔。
亞隻一襲低胸露背裝來應門﹐眉眼間堆砌風情﹐劍豐清楚地分辨情愛與色欲的不同。
詫異于劍豐的無動于袁﹐亞隻媚眼如絲地依偎在他懷里﹐挑逗著他﹐「不想來場臨別紀念嗎﹖」
劍豐拉開她的手﹐「別這樣﹐妳知道我的來意。」
「好狠心﹖」亞隻薄嗔﹐隨即因支票上的金額眼楮一亮。
「你一向闊氣不打折扣。」她笑嘻嘻說。「我猜﹐你假裝喪失記憶﹐是為了騙你那個『處女新娘』﹖」
「與妳無關。」劍豐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她沒起疑心嗎﹖」亞隻問﹕「她大概想不到你會耍這種花槍吧﹖」
「她不像妳﹐我的妻子很單純﹐沒有對我起疑心。」劍豐瞪視著前任情婦﹐「我已經照妳的要求做到了﹐希望妳也能遵守承諾。」
亞隻可不是被唬大的﹐她漫不經心地問﹕「你愛她﹖」
「沒錯。」劍豐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回答﹕「從以前到現在。」
妒意的火花在亞隻眼眸一閃﹐她笑容燦爛地說﹕「那麼﹐祝你好運﹐」
劍豐如釋重負地離開。
亞隻拿起無線電話﹐縴指按出號碼﹐「徐經理﹐您能不能幫我辦出國旅游﹖愈快愈好。關島﹖免簽證……多快﹖後天……好﹗麻煩您了﹗」她在電話結束前給對方一個飛吻道謝。
幣上電話後﹐她跪在沙發矮幾前﹐露出詭譎笑容。「對了﹗差點忘了按停。」
她從書報縫隙中拿出一台袖珍錄音機。
「臨別之前﹐」亞隻喃喃自語﹐「我要送你一個禮物﹐也為那些曾被傷過心的姊妹淘報一箭之仇﹗」她泛起惡意的微笑﹐視線緩緩移往雙卡式的音響組合。「何劍豐﹐你活該倒大楣﹗」
蓉仙在丈夫的臂彎中醒來﹐即使在睡夢中﹐劍豐仍然摟著她不放﹐她只能靜靜側躺﹐盡量不要驚擾到丈夫。現在天色還早﹐不到上班的時間﹐若是吵醒了他﹐恐怕又和她有得纏了。
劍豐這兩天像小孩搬耍賴撒嬌﹐非要她為他生個小寶寶﹐幾乎令她招架不住。她心中有些忐忑﹐感覺自己也在改變﹐身體心靈都能配合反應。性﹐對她而言不再是罪惡的事。
以前那個霸道專制的丈夫只要在她身旁出現﹐她就不由自主的緊張﹐而現在﹐看著睡眼惺松的劍豐刷牙洗臉﹐同寢共眠的舉動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習慣了朝夕相處的親密﹐劍豐上班後﹐她反而感到孤單。
中午﹐臥室里的電話響起﹐蓉仙按下免持听筒按鍵﹐「嘿﹐找哪位﹖」
「何太太嗎﹖」一個女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