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她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不該愛的人不能去愛。
「他應該不會對你動感情吧?」雁雁輕輕替她拉好了被子。
「應該不會。」她幽幽嘆口氣。「他好像有很多女人喜歡,而且他……好像也有過很多的女人。」她努力平靜自己的心。
「這樣不是正好?當初你選了他,不就是看上他不會對你糾纏不休嗎?」
雁雁看得出她的心情有了波動,忍不住提醒她。
「圓圓,對一個佔有你初夜的男人,你對他必然會有不同的特殊感情,可是你最好慢慢淡忘掉比較好,否則你的痛苦會跟著來,煩惱也會跟著來了。」
「我懂。」她淡淡苦笑。「我的目的只是要一個孩子而已,至于那蘭,我不會有什麼想法的。今日過後,他就是和我不相干的人了。」她閉上眼,忽然感到筋疲力竭,而這種孤絕感卻無人可以了解。
「萬一你沒有成功受孕呢?要不要再找那蘭試幾次?」雁雁知道這種事可不是一試就中那麼神準的。
「咱們這回找他就很累人了,一連找了兩天,又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要不是無意間看見他從賭坊出來,還沒辦法找到他呢!你說再找他試幾次?只怕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了。
「而且,我覺得那蘭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好騙,逗弄他、欺騙他一次可以,但要再來第二次,我就完全沒有把握了。」
那蘭給她的感覺就像一頭慵懶的黑豹,而她則像一只小狐狸,她可以僥幸從他的利爪下逃過第一回合的交手,但是第二回合可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好吧,也只好如此了。說不定老天爺特別眷顧你,真的送給你一個孩子呢!」雁雁笑著安慰。
「雁雁姊,崔叔他們要是知道我擅自做出這種事的話,會怎麼樣?」她有些心慌慌的,害怕崔叔不會饒了她。
「我也不知道。」雁雁低頭沉吟著。「崔叔給你的命令是『生下子嗣,繼承南靜王的爵位』,其實嚴格說來,你也不算違抗命令,反正只要最後的結果和目的達到不就行了嗎?不用自己嚇自己了。」
華姬點點頭,抿嘴微笑。
「你好好休息,我不能離開太久,怕老王爺問起我,我得走了。」雁雁方起身,就看見婉兒捧著一壺熱茶走了進來。
「姨女乃女乃?!」
婉兒看見雁雁出現在房里,神情異常驚訝。
雁雁若無其事地往外走,一邊淡然地說道︰「今兒下午,我怕少夫人太悶了,所以帶她到後花園走走,說一會兒話,沒想到少夫人大概吹到了冷風而頭疼起來,我親自把她送回來了。你小心照看著,明日要是頭還疼,就讓人請大夫來診診脈。」她輕輕松松地就幫華姬做好了一番解釋。
「是。」婉兒呆怔地看著她們兩個人。
「少夫人請好好歇息,明日我再來看你。」雁雁優雅帶笑地走了出去。
婉兒放下了熱茶壺,連忙來到床畔,直視著華姬。
「少夫人,你出去怎麼沒吩咐一聲,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呢!」
「姨女乃女乃好意過來邀我出去走走,透透氣,你人剛好不在,所以就沒跟你說了。」
她順著雁雁編的謊說,一邊將被子往身上密密地蓋緊。
「可是……姨女乃女乃的貼身婢女鈴兒也找不到她,後花園我們都找過了,可都沒找到你們。」婉兒滿眼困惑。
「真的嗎?」華姬笑得不慌不忙,心中卻忐忑得緊。「我和姨女乃女乃一直在後花園里東走走、西逛逛,你們怎會找不到呢?」
婉兒心中的疑惑仍然沒有打消。
「少夫人現在頭還疼嗎?」
她趨前關心,一面伸出手輕觸她的前額。
「嗯,還很疼,不過沒事,我常風一吹就頭疼,老毛病了,睡一睡就好。」她輕輕拂開婉兒的手。
「少夫人,要不要替你擦擦身子,換好了衣裳再睡?」婉兒俯身問道。
「不用了,我已經換過了,你先出去吧,現在不用你伺候。」她只想趕快支開婉兒,免得不小心被她看見自己身上的秘密。
婉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遲疑了一會兒後,慢慢直起身子。
「少夫人先睡吧,我明日一早還是請大夫來好了,這種老毛病不治好也是挺麻煩的。」
婉兒解下了床帳,慢條斯理地走出去。
華姬听著她離去的腳步聲,然後听見房門關上的聲音,這才松懈下來。
她慢慢躺平了身子,感到雙腿及腰身都異常酸痛,也使不上力,她慵懶地舒展著自己,吁了一口長氣。
那蘭……
緩緩閉上眼,華姬放任自己的心魂回到客棧那張陷入燥熱吁喘的床上。
她彷佛又看見那蘭狂野如獸的神情,他咬牙低吟,汗水在他的身上閃閃生光……
她不知道,原來男女間的歡愛是這樣,也不知道,被一個男人緊緊擁在懷里的感覺這麼好。
那蘭的胸膛好寬闊、好有力,和她的身子完全不同。他強壯的肩背好似可以撐起天地,讓她有一種受到保護的安全感……
她恍惚睡去,在夢里,她看見自己輕盈地在漫天漫地、無邊無際的花海里奔跑,她听見自己無邪稚氣的笑聲,像個孩子似的歡快大笑著。
不要跑太遠了——
她听見身後有人呼喚,像是爹娘的聲音。
她又驚又喜,驀然轉身,卻看見那蘭站在花海中,微笑著看她……
第5章(1)
晚風嗚咽,殘陽似血。
那蘭坐在一家酒館的廊道下,兩指拎著一壺酒,面無表情地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張臉他都不放過。
這是京城里最熱鬧的一條大街,而他已在這里足足坐了三天,愈坐愈焦躁,愈坐愈火大。
城北,崔家。
……她竟然騙他!
而他是大白痴,居然還信了!
那天,被下了迷藥之後,他昏睡了整整一天才醒來,客棧伙計一度以為他縱欲過度,快沒命了,醒來後追問伙計認不認得那名叫圓圓的姑娘,伙計竟說那女子自稱是「飛鳳坊」的姑娘。
全是謊言!
他曾到城北,找到了六個姓崔的人家,全都沒有一個叫圓圓的姑娘。
他還跑到「飛鳳坊」把三宮七十六院全找了一遍,結果當然是沒有。
那蘭沒想到自己唯一火熱深吻過的紅唇,吐出來的竟然全是謊言!
她真的叫圓圓嗎?說不定連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那蘭愈想愈火大!頭一回被一個女人吃乾抹淨之後,居然連對方的真正身分都不知道。
被一個清純甜美的少女騙倒、迷倒,他實在是……很不甘心!
忽然,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了,是陸捕頭!
他猛地跳起來,朝陸正大喊。
陸正回頭看見他,神情很吃驚,像是很奇怪他居然還沒有離開京城。
「你怎麼還在這里?我還以為你走了。」兩人走上酒館二樓的包廂內,陸正壓低了聲音問他。
「身無分文能走去哪里?」那蘭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七里莊』里的銀子統統不翼而飛,不是你拿走了嗎?我以為你拿著這些錢遠走高飛了。」
陸正怕隔牆有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那些錢我都分給那些受苦的姑娘們了,我自己只拿走了一百兩。」那蘭也用輕得近似耳語的聲音對他說。
「我明白了,所以那一百兩你全都揮霍在青樓里了。」陸正深知他的習性,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過我現在沒帶那麼多錢出來,不如明日約在這兒見,我再拿錢給你。」
「錢的事還不急,倒是你們查案有查出什麼線索嗎?」那蘭輕啜一口酒。
「你做得太干淨俐落了,所以上頭確實暗暗懷疑過是你干的。」陸正半掩著口,輕聲說道。「不過在案子發生後,衙門收到成千上萬的匿名信,內容都是感謝有人除掉惡霸,也懇求官衙放棄搜捕殺人者。上頭雖然沒有明白表示底下人該怎麼做,不過所有的捕頭、捕快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很積極在搜查嫌疑犯,事實上都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小王爺和他手下一幫爪牙死掉,還有失蹤的女子回家了十幾個,解決了我們官衙不少麻煩,大伙兒只差沒放鞭炮慶賀了,誰還管查不查案啊?反正這案子只要拖個兩、三年,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