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朗不語,陰寒冷冽的視線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柔雁看。
「若要始影改嫁,娘不反對。」黃夫人有些顧忌地看了柔雁一眼。「不過始影既是咱們黃家的媳婦,她心中又愛著管兒,何不……」
听到這里,柔雁已經猜出了婆婆的心思了,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眼神既仇恨又痛苦。
黃昭瑞也听出端倪了。
「夫人,你的意思是……要讓始影和柔雁共事一夫嗎?」
「這是我的想法,老爺覺得如何?」
「娘,我……」始影急著想說些什麼,但她既不能否認愛上管朗,又不能承認愛上管朗,怎麼說都不對。
黃昭瑞對這個提議無可無不可,在他的觀念里,為了傳宗接代,男人三妻四妾並無不可,而且始影是很討公婆歡心的媳婦兒,為珍棋守寡一年也令他們疼憐,反正嫁來嫁去都是自己的兒子,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這個……我是不反對,我看管兒也是不會反對的吧!」他斜睨管朗一眼。
避朗倒是沒有料到會有這樣急轉直下的變化,始影能嫁他為妻,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反對?
「不過……姐妹兩個誰要當元配?誰要當妾?這個你們兩姐妹自個兒去商量。」黃昭瑞料想這對感情好的姐妹一定會願意共事一夫,至于名分問題,相信始影也不會和妹妹計較。
只是,他們沒想到柔雁的反應會那麼激烈。
「我不答應!」她悍然拒絕,緊張得顧不得掩飾。「什麼姐妹共事一夫?我無論如何都不答應!」
「柔雁……」黃夫人微愕地看著她。
「我也不答應。」始影低低地說,豆大的淚珠禁不住賓了不來。
當婆婆提出姐妹共事一夫,而公公也沒有反對意見時,她的心有一瞬間的狂喜,但是柔雁的反應卻令她痛徹心肺。她忘記了自私的人性,即便親如姐妹,也不會願意分享自己的丈夫。
「你們兩個……」黃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
「柔雁,就算你不願意和姐姐共事一夫,可是如果日後你不能為黃家生下一兒半女,為了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爹娘還是有可能給管朗納妾的。」黃昭瑞以為柔雁不肯同意,都是獨佔欲和嫉護心作祟的緣故。
然而對柔雁來說,她只覺得姐姐和自己的丈夫一起連手蒙騙了她。
什麼時候兩個人就彼此相愛了?
也許……他們兩個人私下早已暗通款曲了,而丈夫從來不肯踫她,最大的原因正是她的姐姐!
她的苦、她的怨已累積到一個難以遏抑的地步,恨意讓她變成了一把刀,她絲毫不覺自己殘忍,因為對她而言,最殘忍的人是她的姐姐!
「要給管朗納幾個妾我都沒有意見,但我就是不肯和姐姐共事一夫!」她毫無保留地沖口說出來,不在乎會傷害誰。
她看見管朗盯著她的表情一片冷然,她整個人從里到外,徹底冷透。
無所謂了,要就一起玉石俱焚,她索性不顧一切了!
「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答應!我絕不答應!」她嘶啞而顫抖地喊。
始影內在的意志力徹底被擊潰了。
「娘,讓我走吧!我求你,讓我回去!我不配留在黃家,我不配——」她聲嘶力竭地拉住黃夫人的衣衫,哭著懇求。
「始影,你起來,你別這樣……」黃夫人伸手拉起她,卻被她掙開,她硬是跪在地上哭求著。「始影,娘就是舍不得放你走,這才……」
「不!讓我走!讓我走——」
「我不許你走!」管朗一把拉起始影,狠狠地將她摟進懷里。「我想娶誰為妻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我只愛始影,我愛的人一直都只有她!」
柔雁的臉色白得像紙,表情比天空的霾雲還要陰沉,像藏著狂風暴雨。
始影崩潰地痛哭失聲,她揪緊管朗的前襟,胸口如遭巨石猛烈地撞擊般,她無力地蜷子,翻滾的熱淚模糊了視線。
「影兒,你怎麼了?」管朗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始影痛苦地捂住口,喉頭一陣腥甜,一口血直吐了出來。
看著始影滿手殷紅的鮮血,管朗震駭得魂飛魄散。
「影兒!」他瘋狂地抱起她。「快找大夫來!」
始影只覺眼前一片黑暗,整個人像掉入了萬丈深淵,不斷疾速地下墜,無法著地。
她昏厥了過去。
第七章
始影突然吐血昏厥,黃府上上下下都在談論著。
嚴大夫診完脈後,臉色凝重,一語不發,久久未下筆開立藥方。
避朗看著嚴大夫,心急如焚地等待著。
「老爺、夫人,借一步說話。」嚴大夫忽然起身往外走。
黃昭瑞和夫人愕然地跟出去,管朗不放心,也跟著來到屋外長廊前。
「嚴大夫,大少女乃女乃究竟是什麼病?」嚴大夫古怪的神情讓他們十分擔憂。
「從脈象上看來,是陰陽失調,七情郁結,髒腑受損,氣滯血瘀。」嚴大夫皺著眉頭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管朗焦慮得沒了耐性。
「肝氣郁結,脾胃同損……」嚴大夫似乎難以啟齒。「這樣吧,我先開解郁舒肝、理氣活血的藥方,讓大少女乃女乃先吃個一陣子,倘若嘔血的情況好轉了,便可以繼續吃下去,倘若無效……」
「倘若無效怎樣?」管朗心急地問。
「總之,好好看顧大少女乃女乃。」嚴大夫語重心長地嘆口氣。「若用藥調理得當,還是可以撐過一年半載的。」
還是可以撐過一年半載的?!這一句話如刀般穿透了管朗的心。
「你說什麼?什麼東西可以撐過一年半載?」他的聲音簡直像在咆哮。
「管兒,冷靜點!」黃夫人大聲叫他冷靜,但是自己的雙手卻是不由自主地打顫著。
「大夫,這意思是……始影得了不治之癥嗎?」黃昭瑞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楮。
嚴大夫揉了揉眉心,重重一嘆。「倘若放寬心些,用藥仔細調理,或許會好起來也說不定。」
「那就求你快去開藥方!快去,求你!」管朗拳上漸漸浮起青筋,整個人快要失控了。
「管兒,你別急,冷靜不來呀!」黃夫人急忙拉住他安撫。
黃昭瑞立即將嚴大夫請到偏廳去。
「娘,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影兒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得了不治之癥?咱們再找大夫來重新診過脈!」他狂吼著,全身隱隱顫栗。
「管兒,嚴大夫的醫術你不相信,整個江陵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了!」黃夫人忍不住哽咽。
「明天我要找遍全江南的名醫前來會診!」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仍然執意不肯相信。
就在他往屋內沖去時,看見柔雁呆站在廊下,愕然眨著雙瞳。
避朗冷冷地瞪著她。
「姐……」
他沒準備听她說話,徑自從她身邊走過,筆直地走進始影的屋子。
柔雁的臉色一片空茫,不動不笑,不言不語。
「柔雁,你先回房去吧,過幾日再來看你姐姐。」黃夫人輕拍她的肩,淡淡安慰著。
「姐真的……真的病了嗎?」她瞠著空茫的雙眸,頻頻哽咽。「大夫說的不治之癥……是真的嗎?」
「大夫也說了,倘若放寬心些,用藥仔細調理,或許會好起來也說不定,先不要胡思亂想嚇自己。」
「娘,我不是故意要氣姐姐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氣得她吐血的……不要怪我……」她忍不住泣不成聲。
「娘知道,沒有人會怪你的。」黃夫人摟住她安慰,輕輕嘆息著。「姐妹總是會拌嘴的嘛,過幾天就會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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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朗守在沉睡的始影身邊,怔怔地看著她平靜的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