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讀過不少書。」看見她眼中掠過的一絲恨意,韞恬的眼眸變得異常深邃。
「只讀過一點。」她冷下了聲調。
「那很好,朕喜歡讀過書的女子。」他起身,緩步走向她。「那兩句詩,朕就賜給你。」
韞恬一靠近,絳彩便嗅到一股幽幽冷香,她猛然斂住呼吸,一顆心緊張得怦怦亂跳。
「謝皇上賞。」她蜷緊小手蹲了蹲身,努力抗拒他懾人心魂的魅力。
對女人太有經驗的韞恬,早已透析了絳彩微妙的心思和單純的少女情懷,雖然她面無表情地力持鎮定,但是嫣紅似血的耳朵卻泄漏了心情,他的唇角不禁揚起自傲的淺笑。
「喜歡我嗎?」他盯著她火紅的耳珠子悠悠輕問。
這句話如一把轟天火炬,燒得絳彩面紅耳赤,渾身燥熱。
她從來不敢想這個問題,一直把自己看見他時失神、恍惚、迷亂的反應歸咎于他卓然絕俊的形貌和骨子里透出來的魅惑力上頭,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自己根本就早已經喜歡上他了。
不行,她不能喜歡他,她怎麼能讓自己喜歡上他!
「你喜歡我,對嗎?」他俯下臉更貼近她,溫熱的吐息暖暖刺激著她耳際敏感的神經。
她的心跳擂鼓般地又快又急,難堪羞慚地說不出話來。
「朕問你話,你竟敢不答?」他魅惑地在她耳畔呢喃。
絳彩固執地盯住地面,情況不應該這樣發展的,她不應該對他發生了感情,不應該喜歡上他,這些話她該如何回答?
韞恬低沉一笑,張口輕咬住她珠玉般的耳垂,恣意吮弄。
絳彩如遭電殛,陌生的顫栗迅速傳遞全身,她駭然失聲驚叫,本能地撇頭閃躲,推拒抵抗著他的侵犯。
啪!
絳彩在驚慌的推打中,猛然一個又急又重的耳光擊中他俊美無瑕的臉,兩人同時錯愕地怔住。
死定了!她一回過神,驚駭地察覺到自己闖下了的滔天大禍,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韞恬詫異地挑高了眉,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嘗到挨打的滋味,他偏著臉,舌頭在口中舌忝著被她打中的那一側臉頰,微蹙眉心,似乎在確認右臉是不是真的挨了一巴掌。
生平第一次挨耳光就已經夠令他震撼了,拒絕他的調情挑逗更讓他覺得受辱。
「你打我?!」他似惱非惱地冷睇著她的恐慌。
他生氣了!
絳彩第一次看見他臉上出現了惱怒的神情,她駭然抽息,驚恐的感覺霎時間席卷了她的意識。
她打了他!老天爺,她居然打了他!她甚至還看見他頸側有兩條微紅的抓痕,顯然也是自己在剛才那一陣推打中的杰作。
絳彩軟軟滑癱在地上,整個蜷成一小團,她驚恐地搗著自己的雙唇,無法控制渾身劇烈地顫抖。
她死定了,仇還沒報,居然一時失手打了皇上,她這下子死定了!
看絳彩嚇成那樣,本有些惱火的韞恬也不禁心軟了。
在他的周遭環境中,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率直的情緒,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上居然會有人敢動手打他,因此在他調情遭拒,還被甩一耳光的那一瞬間,直覺天子尊嚴受到了挑釁,而忍不住動怒起來。
但是看見她嚇得臉色蒼白,渾身哆嗉的楚楚可憐模樣,他的怒氣頃刻間便煙消雲散了。
多麼難得的玉女圭女圭,心里想什麼,由臉上即可一目了然,個性單純得藏不了半點心思,這樣的人,根本不能成為一個工于心機巧計的人。
「絳彩呀絳彩,別忘了這里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而朕是什麼人,一失手是極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的。」他溫和地譴責她。「幸好剛才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朕可以饒恕你無心之舉,但是萬一有旁人在,即使朕能饒恕你,旁人也不一定能,你懂嗎?」
絳彩艱困地咽著喉頭,無助地怯怯發顫。
他微彎下腰,輕輕撥開她覆在額前的發絲。
「才打了朕一巴掌就嚇成這樣,以後還怎麼干大事?」他溫柔和煦地低吟。
好奇怪的話,什麼意思?
絳彩的魂早已嚇飛了,根本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韞恬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摩著她柔滑的臉蛋,意味深長地一笑。
「朕要更衣沐浴,你過來侍候吧。」他直起身,緩緩走出殿門。
絳彩的腦子一片混沌。
她打了他,他不懲罰她嗎?
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追究?
她不懂、真的不懂……
第四章
「除了絳彩,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韞恬背對著倒熱水的小太監,低聲下令。
「喳。」小太監倒完了熱水,彎著腰退出去。
絳彩手捧著放置黃綢中衣的紅木托盤,尷尬不安地站在巨大的銀澡盆旁,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著一個貴為天子的男人洗澡,而這個男人還是個曠世美男子,光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你過來。」
韞恬一句短促的命令,嚇得她差點震翻手中的紅木托盤。
她放下托盤,低著頭走到他面前,眼楮盯著他腳上的明黃朝靴。
「把臉抬起來。」
絳彩猶豫了一下,緩緩抬高目光平視前方,正前方是他寬厚的胸膛,她不敢再往上瞧,就怕一看見他那雙勾魂眼,她又要忘記自己名叫絳彩了。
「把臉抬高,看著朕。」
他醇厚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猛然一跳,她的視線極緩慢地往上移,然後,先是看見了他頸邊的兩條抓痕,接著看見他的右頰上明顯印著三道她留下的指痕。
她驀然低下頭,一顆心慌亂無措。
「你的力氣倒不小。」他的長指撫揉著自己微紅的右臉,嘲弄地一笑。
「奴才不是有意的,請皇上恕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居然會打得那重。
「朕若是想懲治你,又何必替你掩飾罪行。」
絳彩困惑地輕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朕臉上的紅印子和抓痕一時三刻是消不了了,你想若是被王康看見朕這副模樣,你縱是有一百顆腦袋也得掉光了。」他笑說。
絳彩重重一震。是啊,要是被人發現尊貴無比的元羲皇帝居然被個放肆的小爆女甩耳光,就算他不追究,她的腦袋照樣得搬家。
「下回學聰明點,別挑朕的臉打,要打也得打在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他深深瞅著她,那雙晶燦詭黠的眼,瞪得她心慌意亂,無所遁形。
「不、不會有下回,奴才怎麼敢。」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捉弄她?調侃她?還是一種警告?
「這世上只有你敢動手打我,只有你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男人,這種感覺很特別,也很新鮮。」他雙臂環胸,淺淺地笑。
絳彩好茫然,似懂非懂地輕瞟他一眼,為什麼他喜歡被她打的感覺?有人喜歡被人打嗎?他真是奇怪。
「給朕寬衣。」他柔聲下令。
「是。」絳彩拾起手笨拙地解他的領扣,但是他個子太高了,而她嬌小得還不到他的肩頭,她舉得兩手發酸,才好不容易解開他的領扣,喘了口氣,繼續解側身的一排扣子。
韞恬微低著頭,欣賞她臉上專注的神情,當她的縴縴十指費力地與一排衣扣奮斗時,總會不經意地觸踫到他,漸漸喚醒他蟄伏的。
他微微往前傾身,一點一滴地彎下腰,偷偷嗅聞著她發際間幽幽散發的甜美氣息,小巧晶瑩的翠玉耳墜子在她的粉頰邊輕盈晃蕩著,將他的心湖撩撥起一陣陣漣漪。
「等你解完扣子,水都涼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粉頰上親了一下。
絳彩霎時紅透了臉,慌亂得手指差點打結,纏斗了半天,終于解完了馬褂上仿彿永遠解不完的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