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夠格嗎?」
「啥?」
「你可以阻止我的,不是嗎?遲遲不出手不就是為掂我的斤兩?請問我通過考驗了嗎?」任均毅這回是發自肺腑的暢笑。「看來第二回合,我連女兒都輸了。去吧,是你們面對面爭鋒的時候,我不插手。」
曹譯站起身。「謝謝,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
一直到曹譯身形消失,任均毅都沒有止住笑,他知道這回是真的得放手讓寶貝女兒離開,平日念歸念,說正格的,他還真舍不得。可是,沒辦法,女大不中留呀!苞作老處女相比,他還是寧願她嫁了。
第九章
季煒翔坐在舒雲的身側,正細語跟她研究邵氏土地開發案的企劃,這是舒雲在「擎天」負責的個案,合作對象是季氏。本來案子進行得很順利,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邵氏臨到頭不肯簽約。今天的會議便是由邵氏負責人主持,要兩方代理商各提新企劃,並且公開招標,看鹿死誰手?已經是第三次了,如果再喪失這次的代理權,任舒雲的尊嚴便徹底掃地。她相當專注地和季煒翔討論,耳語的畫面顯得異常親密。太過專心在這案子上,使她完全沒有注意進來的人,以及他足以殺死人的目光。曹譯一進門,眼楮便刺入季煒翔過度靠近舒雲的親密畫面,他的血液頓時沖向腦門,臉色有說不出的陰寒。那足以冰凍人心的寒意,連身旁的阿駒都不由得打個冷顫。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撕爛那張幾乎要貼向舒雲耳朵的嘴。
終于感受來者不善的森凝氣氛,季煒翔抬起頭,心不由得一冷,是他!
雖然他的眼光一如當初的銳利,令人不敢逼視,但季煒翔卻已不是昔日的季煒翔。他不再怯懦,勇敢迎接他的挑戰,兩人的眼光經過一場廝殺,濃濃的殺氣,舒雲卻仍渾然不覺。這回季煒翔不能再輸,他相信守候下去,終會贏得佳人勞心。有種!曹譯冷冷地笑了,季煒翔還是被他突來的冷笑給震驚。勝負已見,曹譯淡淡移開目光。
邵氏負責人看到曹譯,歡喜的開口。「曹先生你來了,請入座。」
曹先生?舒雲迅地抬頭,迎上熟悉的俊臉。她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昏眩的感覺,令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霸佔住眾人目光的氣勢不減,但平靜無波的表情,卻讓她好生失落。久違了,我的綿綿!
曹譯不著痕跡地打量她,二年不見,她的發已蓄長,燙成大波浪,讓仍嫌稚氣的臉,增添一些成熟與嫵媚的韻致。剪裁合身的套裝,穿在她身上,感覺干練有智慧,她依然動人。邵氏負責人殷勤地為雙方介紹,曹譯冷漠地頷首,像是從未認識過她。舒雲只得斂起驚慌失措的神情,避開目光,不再和他交接。低垂著頭,整個人顯得惶惶無依。「不認得我了嗎?」舒雲腦中反覆閃著這個訊號。
他不務正業,畫起設計圖來,舒雲不禁諷刺失笑。怪不得畫得如此出色!他是為報復而來的嗎?凸顯自己的失敗,譏笑自己的「嫌貧愛富」?他的聲音鏗鏘有力。「這是林地保護區,台灣碩果僅存的純檜木林,就緊鄰在飯店區的周圍,來此休閑的人潮一定可觀。飯店的頂層,用整片防彈透明玻璃,讓客人享受沒有光害的星象奇景……」「很精彩也很令人向往的籃圖!」邵氏負責人下了結論。「任小姐,換你們介紹了。」舒雲站起身走向前台,和曹譯錯身而過,她的呼吸不覺又紊亂起來,鎮定,鎮定,不能不戰而逃。「林地保護區的周圍應該開發為休閑地,使群眾享受健康徒步的森林浴。飯店在最外圍,收容倦島歸巢的心……」季煒翔不禁暗自搖頭,曹譯的設計太精彩,他們的案子不管怎麼介紹,都跟在他後頭,被他牽著走。「企劃案各有千秋。」這是最滑頭的講法。「不知雙方的估價如何?」邵氏負責人轉向任舒雲。「任小姐,你們先開價吧!」不能輸,任舒雲心一橫。「十億。」邵氏負責人點點頭。「曹先生?」「九億。」曹譯說得不痛不癢。大家一陣嘩燃,他瘋了?企劃案佔了上風,幾乎是穩贏的,竟然還把價格壓低一成,根本不管虧不虧,只是擺明要搶到手。舒雲頭暈目眩,他只是要擊敗她,根本不是要做生意,只是要擊敗……季煒翔看著舒雲發白的神色,一咬牙。「八億。」「七億。」曹譯仍是老神在在。
舒雲倏地起身。「擎天宣布放棄。」
不能再自相殘殺了,她怕曹譯血本無歸。很可悲,盡避這個男人無情,她還是心疼他。」和季煒翔步出會議廳,經過曹譯身旁,他譏諷地開口。「舍不得季氏的錢?」舒雲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不打算逞口舌之快。「我是心疼你的錢。」她心里悲哀地想。看她昂然離去的背影,曹譯恨不得咬斷舌頭,只有醋壇子被打翻的男人,語氣才會這樣酸不溜丟的。「曹譯問!你平日的鎮定呢?」阿駒看著神色不定的曹譯,忍不住開口。「老大,我覺得舒雲小姐是怕你虧錢的。」曹譯擺擺手。「我知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太冒險了,不玩了。只要小小報復一下,讓她知道不能隨便懷疑她老公的人格和測試她老公的嫉妒心,就行了。況且主要的重點是讓任均毅注意我,這點目的達到便可。接下來還是直截了當好。」從再度見到曹譯開始,舒雲整個人變得恍惚。當初的恨意早已變談,反而是深植的愛意頑強得很。不願意相信他真的騙她,氣的是他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要讓她恨他?為什麼要讓思念糾纏她二年之後,再大搖大擺出現在她面前,他真的以擊敗她為樂嗎?他還愛她嗎?齊舞像只翩翩的蝴蝶,優然舞至「回家」,看見失魂落魄的舒雲,不禁心生捉弄之意。「綿綿……」齊舞本想出其不意,嚇她一下,沒想到叫了兩三歡,都不見她回神,于是用力在她耳旁大吼。「綿、綿!」音量之大,引起所有人惻目。「嘎?」舒雲被齊舞的河東獅吼給嚇一大跳,看清叫聲來源,很訝異齊舞會在這個時間出現。「你終于恢復听覺啦?」齊舞覷著她。「不曉得又神游到哪去了,說,從實招來!」「什麼風把我們舞小姐吹來啦?」舒雲巧妙避開齊舞的問話。
齊舞手作勢要揮過來。「去你的,又叫我舞小姐,難听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應該叫你雲太太才對。」舒雲臉上露出調皮的笑容。果然一陣紅暈出現在齊舞的臉頰。「叫得好像歐巴桑似的。」
舒雲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瞅著齊舞。「咦,看來你真的比較喜歡雲太太的稱呼。」眼看齊舞的柔荑又要攻擊她的縴腰,舒雲只好求饒。「唉,我發誓絕沒有任何取笑之意,我是羨慕的口吻耶,羨慕你和雲開的塵埃落定,哪像我浮啊沉沉的。」「你也可以不必浮啊沉沉的呀,是你自己想不開。」齊舞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並指指手邊的東西。「有人叫我把這交給你。」她這才注意到齊舞手上拿著及腰身的龐然大物,頗費力的將它遞給吧台後的舒雲。「誰?是什麼?」舒雲狐疑地蹙眉。
齊舞雙手一攤,故意作了個莫宰羊的表情。剛剛在外頭踫到在門前徘徊的曹譯,以前見過幾次,齊舞一眼便認出他,舉手之勞幫他們忙,她知道接下來有好戲看了。怪不得水蓮她們說最近的舒雲很怪,叫她「有事沒事」的時候,過來晃晃。果真收獲不淺,又可跟她們八卦好一陣子了,嘿,嘿,齊舞不禁賊笑,真是不虛此行呀!看來也問不出個什麼所以然,舒雲打量眼前的東西,應該是幅畫。拆開外頭的厚紙板,畫里的女子巧笑倩兮,被團團桔梗簇擁著……齊舞好奇地湊過來瞧一眼,忍不住「哇」了一聲。「綿綿,這是你嘛!畫得好傳神。」曹譯站在「回家」門外,有些吃驚,不仔細注意,還真不知道這是一家店。卓然獨立于擾攘的塵囂中,仿佛眾聲喧嘩都與她無關,固執地守住一方不受雜染的天地。白色圍籬內,成哇的瓜葉菊,燦燦地開著。原木的招牌,並不顯眼地標著「回家」,卻令人馬上可記住。推開門,風鈴聲清脆響起,整大束的桔梗映入眼簾。屋內的陳設別具巧心,儼然就像一個家的模樣。稍稍留意,便可發現在沒有特別區隔下,書房、客廳、飯廳……的層次井然。怪不得叫「回家」,可真是名副其實!舒雲還來不及消化心中的感覺,便被熟悉的聲音打斷。「喜歡嗎?這是非展品,可以補你偷去看我的畫展,沒有見到精品的遺憾。」看著進門走來的說話者,頎長的身軀、冷峻的臉孔,一旁遞茶水的小秦不由得看呆了,她低聲吶道︰「全台灣出色的男子,都被我的老板們包了嗎?」齊舞對曹譯微微一笑,收起她的調皮,展現賢良的一面,像大姊姊似的拍拍舒雲的肩膀。「你們有什麼話要談就去吧,這兒交給我就行了。」舒雲輕點著頭,什麼事情交給齊舞都可放一百二十個心。轉向曹譯「我哪有!」舒雲直覺地立刻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