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太痛了,以致完全無法從冒血的手上感受到絲毫痛楚。曹譯背抵著牆,絕望地慢慢滑下,蹲坐在地下,如一頭受傷的猛獸,發出喑啞孤獨的低吼。
手機在此時響起,他死灰的心揚起一點星光,是舒雲嗎?她回心轉意?
「喂?」他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老大,是我。你還好吧?」阿駒問得小心,他難得听到曹譯失控的聲音。
「嗯。」是阿駒!曹譯啞然失笑,讓自己恢復平靜。「什麼事?」
「雲霜姐鬧自殺了,現在場面一團亂,曹爸要你盡快趕回來。」阿駒急促地報告著。
「我知道了。」曹譯比初接電話的語氣鎮定多了。「我馬上到。」
一駛進家門,阿駒率先沖出來。
「在頂樓!曹爸、葉SIR都在上面,她用刀抵著自己,準備服藥,不肯任何人靠近,不然她便要往下跳。」
曹譯不禁冷笑,太假了!雲霜啊,你的心機他不懂嗎?無論如何,他不會再接受威脅。
他一言不發,直接上頂樓,阿駒緊跟在後。
他終究還是來了!葉雲霜看見那頎長的身影,眼底閃過一抹異彩。
「你勸勸雲霜,這孩子太傻了。」曹駿如獲救星似地看著曹譯,語氣難掩焦慮與擔憂。
葉鵬飛則顯得一臉慘敗,沉默地立在一旁。
曹譯沒有任何表情地走向雲霜,從腰際拔出一把槍丟在她面前,語氣有說不出的森冷。「別用藥、用刀,太麻煩了,如果你真的有勇氣在大家面前表演,就直接開槍吧。」
完全沒料到曹譯會這樣做,大家驚愣得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尤其是葉鵬飛,臉上光影閃爍跳動著。最先回過神的是曹駿,他沖向前甩了曹譯一巴掌。
「你瘋啦?」他氣道,不敢望向義兄的臉,慚愧地無地自容。他氣曹譯妄下賭注,若雲霜真的開槍怎麼辦?
五根手印火辣辣的刺痛著曹譯的臉跟心,這是第二次,曹駿這樣對他。
並不理會父親的咆哮與漠視傷口的痛,他回撿起槍。
「很簡單,只要一扣扳機,往太陽穴一射,多痛快!」他故意作了個示範,將槍漂亮地在指上轉個圈,槍口對著葉雲霜,遞向她。
「你敢嗎?」
雲霜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只能不停的搖頭並向後退。她輸了,徹徹底底,孤注一擲,仍舊血本無歸。直到這一刻,她才完全死心。
「沒有勇氣就好好活著,活得像一個人。」曹譯將槍收回腰系,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壓不住胸中涌上的怒火,不顧父親不斷使來制止的眼色,她對曹譯即將離去的背影大吼。「爸爸和我導的戲精彩吧?讓你變成覬覦心上人家業的負心漢,百口莫辯的滋味如何?沒想到你曹譯也有被人設計的一天!」
曹譯背脊一僵,是呀,他早該想到的,沒接到葉鵬飛委派的任務,沒有葉雲霜透露的密碼,舒雲怎麼可能會誤會?只是事情來得大突然,他又被舒雲氣得沖昏頭,才沒細想。算他們狠,原來對雲霜殘存的一絲情意,而今蕩然無存。盡避憤怒難當,卻也絕不順她的意,讓她落井下石。
很快恢復鎮定,他讓過身笑看葉雲霜。「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除了你們父女這對好搭檔,一個出招,一個執行,還有誰會這樣做?不過若你以為我會呆呆任你們宰割,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大哥你……為什麼?」曹駿完全震愣住,不可置信地望著葉鵬飛。他簡直無法接受,向來視為生死之交的義兄,竟會這樣陷害他的兒子。執著二十幾年的情誼慘遭背叛,這打擊太殘酷了!
事到如今,戲不可能再演下去。葉鵬飛倒也沒有一絲慌亂與愧疚,更顯他的冷血。不著義弟受傷的眼楮,而是對著雲霜,用異常平和卻又令人發寒的語氣說︰「你這丫頭總是太沖動,成不了氣候。」
葉雲霜這時才發現自己為逞一時口快,闖了大禍,只可惜吐出的話吞不回去,現在再怎麼後悔也來不及了。對雲霜說完之後,他又轉向曹譯,他可是一點也不擔心,他有制他的法寶。
「曹譯,不會忘了你該遵行的守則吧?沒有解約之前,泄漏身分或是拒絕執行任務,都會讓你和你的父親在牢中度過後半生。可別一時沖動,葬送你們父子的前程。」
既然留不住曹譯為他終生效命,至少可以控制他到曹駿五年後的退休日,也算差強人意。曹駿快承受不住了,這就是他認了大半輩子的大哥?何其可笑!
曹譯不怒反笑。「好個局長大人,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不過,」他收起笑容,語氣突然變得嚴峻。「您忘了後生可畏這句話!我不會讓我的父親坐牢,可我也不願幫你立功升官,你以為我無路可走了嗎?如果我記得沒錯,條約中有一條,只要肯到敵國做臥底,竊取機密到手,事成之後,合約自動解除。非但可以化暗為明,還可以追加在暗時的功等。你這位置坐得夠久了,等著換人坐坐看吧!」
葉鵬飛老神在在的神色,終于興起波瀾,他沒料到曹譯會走這一步險招。「你想玩命?」
曹譯搖頭。「不,我的命不是用來玩的。」
一旁的葉雲霜不禁為曹譯捏把冷汗,緊張地開口。「你別做傻事……」
他恍若未聞。「我會在近期內完成‘梟’集團的任務,之後請下命令給我,局長不能阻礙我報效國家吧?」
曹駿想到自己對兒子的種種嚴苛,愧疚得無地自容,他顫著聲說︰「都是爸爸害你的,爸爸對不起你……」
這次的事件中,曹駿所受的打擊並不比曹譯小。曹譯看著父親臉上滿對兒子的愧疚與遭背叛的痛苦,極為不忍,他早就原諒了父親。
抓起父親顫抖的雙手,曹譯說得溫和且堅定。「你盡忠職守一輩子,沒辦法清清白白退休也就罷了,怎麼還能背黑名?你放心,我一定要讓你光榮下台,拿回你應得的。」
曹駿激動地回握住兒子,一股親情的暖流在他們之間回蕩,曾有的間隙與鴻溝,無形地消逝。「你瘋啦?你知不知道到敵國做間諜等同于送命?我寧肯去坐牢,也不要你去送命!」
「我不會送命,你要相信你兒子從不失手的紀錄。」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達成,不僅是為了父親,還有舒雲,因為強烈的愛,他會更堅強。
阿駒追著曹譯出來,剛剛的場面,沒有他置喙的余地,現在終于可以一吐為快。「老大,你真的決定這樣做?」
曹譯緩緩吐著煙霧,斜覷著阿駒。「不然你要我繼續替那老狐狸賣命?然後寄望五年後舒雲肯听我解釋?」他搖著頭。「不,我不會。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爭取最大的效益。」
「那你總還是可以找舒雲小姐吧?」
「我不會去找她,在我還沒完成之前,我會徹底從她生活消失。見到她,要嘛忍著不說,只會越描起黑;要嘛沖動說出,功虧一簣。老狐狸算準這點,我不能讓他稱心如意。況且,」曹譯頓了頓,眼楮眯了起來。「舒雲的話點醒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會以一個配得上她家世的身分出現在她面前,‘攀龍附鳳’這個詞,對我是莫大的羞辱。」
「我想舒雲小姐說得只不過是氣話……」
曹譯揮手阻斷他。「雖然是氣話,但也是事實。我無法容許在她心中有哪一個男人具備超越我的優勢,我們都必須是彼此心中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