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兒微皺起眉。「怎麼你們喜歡的人心里都已經有了別人了呢?陸叔叔如此,你也如此。啊!」她一拍手,天真地說︰「倒不如你們兩個在一起,把那兩個心里有人的都忘了,這不是很好嗎?」
姜蝶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哪能這麼做呀!」
「不行嗎?」裘娃兒不解地偏著頭。
雖不該喜歡這個人,卻也忍不住覺得她天真得有趣,拍拍她的頭,姜蝶輕聲道︰「感情的事哪能這麼瞎弄。」
知道又被人當成孩子看,裘娃兒噘著嘴道︰「那要怎麼辦呢?難不成你也要跟陸叔叔一樣,傻傻地守著嗎?」
姜蝶笑著沒說話,只是頭輕搖著。
「好姐姐,你跟我說吧,」裘娃兒央求道︰「這法子要可行,我也好教給陸叔叔,省得他苦哈哈地等。」
「我是不準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的。」姜蝶捻著大紅絲巾,襯著她的臉愈顯嬌艷,甚至艷得有些教人害怕。「他今天不喜歡我,要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還能不喜歡我嗎?」
她的聲音仍舊帶著媚意,像她說的只是口頭上的撒嬌任性。
裘娃兒自然不會去深究她話中的深意,她呵呵笑道︰「蝶姐姐,那你可辛苦了,全天下的女人怎麼殺得完呢?何況你又不懂武功。」
「是呀,」她垂下長睫。「所以只好盼他快快把心思轉到我身上,別再惦記著那未過門的妻子了。」
「唔,」裘娃兒沉思地抓著長發。「不過阿叔說人要重信諾,他既已答應了別人的親事,要是轉而喜歡上蝶姐姐,那他那已訂親的妻子怎麼辦呢?」
「不如——」她像想到什麼妙點子似的笑道︰「你們三個人在一起吧,那不是什麼麻煩都沒有了嗎?」
「胡鬧,」姜蝶皺起眉。「我可不想跟別人分一個丈夫。」
「三個人在一起不好嗎?朋友不也是愈多愈好,只有夫妻兩個在一塊,多無趣呀。」她裙下的小腳輕晃著。
「你當夫妻在一起是為了玩耍嗎?」姜蝶失笑。
「嗯。」裘娃兒大力地點頭,很理所當然地說︰「要是我未來的丈夫不能陪我玩,那我就不嫁他了。」
「小孩子,你真是小孩子。」姜蝶禁不住嘆道,而她居然得跟這樣的小孩子爭?
「就是小孩子又如何?」她深感不服。「總之我就是覺得,與其守著不喜歡你的人,倒不如尋一個真的喜歡你的人。我阿叔的條件,絕對比你心里那個人強,你還不如去喜歡我阿叔,至少他還沒跟人訂親。」
話說出口,她突然覺得這主意挺不錯的,阿叔與蝶姐姐外貌上很是匹配,蝶姐姐待她又好,當了她阿嬸應該不會欺負她……
望著裘娃兒那笑看著她的眼,姜蝶衣不覺背脊發毛,她……該不會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
離她們有段距離的亭子里,應鐵衣不知怎的亦冒起涼意。
「怎麼了?」錫魔老人問。
應鐵衣搖搖頭。「沒事。」
嘴里這麼說,眼卻不自覺地望向柳樹下的影子。
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錫魔老人哺哺道︰「我想不到你會帶一個身份不明的賣唱女回來。」
不想解釋什麼,他淡淡道︰「那是娃兒的意思。」
「她們處得倒好,」錫魔老人依舊望著樹下的影。「看來就像一對姐妹。」
「娃兒跟誰都處得好。」他啜口酒。
「這倒也是。」錫魔老人像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復雜。「我要有這樣的女兒承歡膝下就好了,到老一個人孤伶伶的,實在有些不好受……」
應鐵衣沒有接話。
「我本不該如此的,如果……」錫魔老人神情抑郁地喃喃自語。「罷了、罷了,」他甩甩頭。「提這些做啥,我們下棋吧。」
像不曾見到他難得的失態,應鐵衣維持著一貫冷淡。
「請。」他說。
※※※
想是尋到有趣的游戲,裘娃兒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撮合應鐵衣與姜蝶上。
惹得應鐵衣這幾日心情一天差過一天,那渾身放出的寒氣,讓經過他身邊的人全像走在薄冰上似的,一不小心讓他冷眸一掃,三伏天里馬上就成了隆冬時節。
那始作俑者還什麼都不知道,只當阿叔是臉皮薄,于是益發在兩人身上下工夫,就差沒把兩個人捆上被子丟上床。
這天,應鐵衣一個人躲在園里僻靜之處,他倚著涼亭,單手持著酒杯,長睫微垂,像在正想著心事。
突然,他抬手啜口酒,聲音冷冷的自嘴里滑出。「有事嗎?」
「是、是,」幾個在園子口推擠的僕佣忙躬身道︰「有幾個人說是應爺的朋友,現正在莊口等著——」
不待他們說完,應鐵衣已經身子一起,幾個起落便到了莊口。
照他心里所想,最好來的是仇家,正好讓他動動筋骨、發泄一下這幾日悶在胸口的濁氣,沒想到事與願違,來的人偏是他視為手足的朋友——陸逵。
「你怎會到這兒來?」他問。
「來見見老朋友,不成嗎?」陸逵不正經地答。
幾日來,唇第一次向上勾了勾,應鐵衣一面領他進門一面道︰「雖說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就這麼正大光明地踏進綠莊來,不嫌太大膽了嗎?」
「嘿,我的正大光明也只到綠莊門口,領我進來的可是你,有事自然是你要負責。」他玩笑道。
「那就我負責吧,這小小綠莊我還不放在眼里。」他倨傲道。
這有些不像應鐵衣的性子了,他一向是不主動惹事的,怎麼今天——
「誰惹火你了?」陸逵覷著他的臉色道。
應鐵衣長睫一垂,唇上的彎弧冷得不見溫度。「誰敢惹火我?」
「這嘛……」他摩挲著下巴。「能把你惹到這程度可不多,除了我,大概就只有你家娃子了。」
應鐵衣撇了撇嘴,沒說話,領著他一路來到園里僻靜之處,涼亭里已有人布好了酒菜,應鐵衣一揚手道聲請。
陸逵口中嘖嘖連連。「錫魔老人待你可真夠禮遇的了,讓你將人帶進帶出,連酒菜都幫你備好,看來你們關系不淺。」
「不,」應鐵衣搖頭。「由此可知孫峻之事果然透著玄機。」
陸逵嘆口氣。「這事本就不簡單,我不是說過了嗎?」
「查出什麼了嗎?」他呷口酒道。
陸逵張口欲言,園口卻傳來女子說話聲,他看向應鐵衣,眼里帶著詢問。
「又來了,」應鐵衣喃喃。「這家伙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嗎?」
話剛說完,裘娃兒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前方,只見她一面對他們招手,一面對身後的人道︰「我不是說了嗎?阿叔一定在這。」
身後的人像回了什麼,裘娃兒呵呵道︰「阿叔才不會躲我們呢,他可是巴不得多和你相處,他只是不好意思。」
亭里的應鐵衣臉上愈添寒氣,連手上的酒杯都讓他給捏爛了。
陸逵興味十足地看了他一眼。「娃兒在替你作媒?」
「她在給我找麻煩!」他惱極地說。
「是哪里的姑娘可以讓她看上?」陸逵玩笑道。「怎麼不幫我也——」見到裘娃兒身後的人時,他張大了口,一時之間忘了自已身在何處。
一見到他這模樣,裘娃兒忙跳到姜蝶面前。「陸叔叔,你別來,這蝶姐姐是我未來阿嬸,不準你對她動心思。」
「娃兒!」應鐵衣低喝。
「不,」陸逵如夢初醒地眨了眨眼。「我怎麼敢?」他像掩飾什麼似的端起酒,一口喝下。「只是我陸逵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子,難免失態。」
「蝶姐姐很美吧?」她興奮地在陸逵身旁坐下。「你瞧她和我阿叔站在一塊,簡直就像一幅畫似的,真是合該配作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