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娃兒吐吐舌,正要開口,眼角卻瞄見那像顆肉球的史大少,正拉著不斷掙扎的姜蝶想趁亂走人,她身子一起,特意顯了顯輕功,人像紙糊似的飄落在史大少跟前。
前頭突然出現一個人,雖然那小臉上的笑甜得似蜜,對史大少來說卻比見了鬼還恐怖。
「你要上哪兒去啊?」裘娃兒笑語如花。
唇肉給針穿住了,史大少勉強從縫里擠出。「沒、沒、沒……」
「誰說你可以把這位姑娘帶走的?」她看向史大少那只還抓著姜蝶不放的手。
猛地放開雙手,史大少不斷朝後退。「姑、姑、姑——」
「姑什麼呀?」他愈往後退,裘娃兒愈覺有趣,順著他後退的步子往前走,她含笑道。
「姑……姑女乃女乃……」史大少拱手朝她直拜,冷汗順著寬額朝下流,看他那模樣,哪還有方才不可一世的氣焰。
想他史大少仗著豐厚的家業,又蓄養了一堆街頭流氓,在荊城里誰敢不賣他面子,不想這回真栽了筋斗,現下嘴上還穿著銀針,底下人又至躺平了,他哪還敢威風,只求能月兌得了身,就算背脊彎的貼了地,他也認了。
裘娃兒「咭」地一聲笑出,她掩著嘴回頭對應鐵衣道︰「阿叔,你瞧瞧,我做了人家姑女乃女乃呢!」
應鐵衣薄唇微現笑意。「好了,別玩啦。」
調皮的朝應鐵衣鞠個躬後,她轉過身對史大少道︰「這回就饒了你,下回再讓我遇見,可沒那麼簡單了。」
不待說第二句,史大少已經連滾帶爬地沖出廣場,直到覺得跑得夠遠了,才慢慢地喃道︰「哼,你們給我記著,待我回去——」
他的聲音全擠在唇縫,模糊得讓人以為只是毫無意義的鳴叫,沒想到還是有人听得懂。
「待你回去又如何?」如鬼魅般的聲音冷冷地響在他耳際。
他驚得抬頭四望,卻連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要是想嘗嘗這針插在心窩上的滋味,你就來吧。」應鐵衣那張臉突然間就蹦在他眼前,嚇得的他朝後一跳,整個人跌進溝里。
手一揚,史大少嘴上的銀針已讓應鐵衣收回,看他連叫都來不及叫就昏過去的樣,他撇撇嘴,身子一動,人又飄回了廣場。
裘娃兒可高興了,她奔到他身邊,興奮地揮舞著拳腳。「阿叔,你瞧我剛剛那樣子,像不像濟弱扶傾的女俠?」
「女俠?」應鐵衣又戳她額。「哪有你這種女圭女圭女俠?」
裘娃兒嚷著嘴正要回話,卻被朝他們走近的人群勾起了注意。
她拱了拱手。「大伙別客氣,我們只是——」她還以為人家是道謝來著。
「客氣?」帶頭的那個氣呼呼地道︰「你們給史大少一次教訓當然是好的,可我們吃飯的家伙也全給你們砸了,這。這叫我們以後怎麼過活?」
「呃……」裘娃兒朝四周一看,果然廣場上的攤子幾乎全讓那幾個混混給壓垮了,而把混混四處亂拋的,自然是——
她心虛地低下頭。
應鐵衣不愛惹事,隨手從懷里掏出一袋銀子交給帶頭的人,他淡淡地說︰「這些夠了吧?」
有銀子好辦事,一群人一改方才凶狠的模樣,全笑得眯起眼,胡亂道聲謝後,便到一旁分銀子去了。
「倒是我們姜蝶姑娘,兩位預備怎麼著?」帶頭那個忽然換了口氣道。
「姜蝶?」裘娃兒著向那站在一旁,一臉哀怨的姑娘。
「方才那戲班子趁亂全跑了,這姑娘原是他們的養女,如今無依無靠,你叫她一個人要上哪兒去呢?」
姜蝶一雙美國直直地望向應鐵衣,那秋水也似的眸子盛著多少委屈,讓人恨不將她攬進懷里,好好安慰。
應鐵衣的眼卻穿過了她,像什麼也沒看見似的。
「阿叔……」倒是裘娃兒心疼地拉著他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就算轉開眼,裘娃兒那張央求的小臉還是浮在他腦海,他拍拍額嘆道︰「罷了,隨你愛干什麼就干什麼吧!」
「謝謝阿叔!」裘娃兒興奮地抱住他臂膀,應鐵衣在將她拉離自己的同時;嘴角也禁不住藏了朵笑,而這一切,全落入了姜蝶的眼中。
第六章
「應爺似乎很討厭我。」
午後,柳樹下,女聲幽幽地傳出。
正將冰涼的愛玉送進口,裘娃兒聞言,嘴含著楊匙,雙眼驚訝地看著她。「蝶姐姐怎會這麼想?」
「自我同你們進了綠莊,應爺從不曾拿正眼瞧過我,他一定是嫌我累贅,給你們添麻煩。」姜蝶郁郁道。
「蝶姐姐,你誤會我阿叔了。」陽光透過葉縫,將娃兒的臉曬得紅通通的,她拍拍她的手,含笑解釋︰「阿叔就是這樣的人,你沒見他對錫魔老爺爺也有些冷淡嗎?除非他把你當自己人,否則性子一起,是連話也懶得跟人說一句的。」
「但——」憑著自己外貌,她可從不曾被人這麼待過,心里難免有點不甘。
「蝶姐姐,」裘娃兒腦中靈光一閃,她賊笑著說︰「你是不是喜歡我阿叔?」
「你別胡說。」她臉蛋一紅。
「你別不好意思,」裘娃兒趴到她身旁,頰貼著石桌,一雙圓眼亮閃閃地瞅著她。「像我阿叔這樣的人物,哪個姑娘家不喜歡?上回你在廣場也見過了,我阿叔那手功夫啊……」她嘖嘖出聲。
「裘姑娘——」姜蝶試著開口。
「我跟著他學了這麼久功夫,卻連一點皮毛都沒學到。」她繼續大吹特吹。「輕功算是我較有自信的,可仍然沒辦法近得了他的身,頂多離他三十步遠,就——」
「裘姑娘!」姜蝶略略放大了音量。
「啊?」娃兒抬頭看她,那模樣有些呆呆的。
掩嘴一笑,她輕聲道︰「我心里已經有人了。
「不是我家阿叔唷?」她有些失望。
姜蝶搖搖頭。「不是應爺不好。」略遲疑了下。「你不覺得他冷冷的有些嚇人嗎?」
「他很少這麼待我,除非我真的惹他生氣。」裘娃兒老實道。「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她又笑容粲粲地開口。「我阿叔很疼我的,從這點就可以知道,他一定也會很疼未來阿嬸,說不定會比疼我還——」她話語突落,心頭不知怎的有些悶悶的。
瞧她這模樣。姜蝶衣試探地問︰「裘姑娘,我听說應爺和你其實是沒有血緣關系的,是嗎?」
將心中陌生的情感推離,她偏頭看她。「沒錯。」
「那麼難道你和應爺之間,不會產生男女之情嗎?」
裘娃兒怔了下,隨後一掌拍向她的肩。「怎麼可能?」她像听到什麼荒謬事似的頻笑。「他是我阿叔呀。」
姜蝶咬咬唇,換個方向道︰「他既是你阿叔,那你的親事也是他訂的?」
「親事?」裘娃兒驚訝地張大眼,隨後一想便點了點頭。「唔,是該如此。
「你怎能放心呢?」姜蝶在她耳邊道。「誰知道與你訂親的是什麼樣的人——」
雖覺談這樣的事還太早,裘娃兒仍充滿信任地笑說︰「阿叔不會害我,他這麼疼我,凡事都是為了我好,他替我挑的丈夫,自然不會差。」
「不過,」她有些好笑地說。「這事——」還久得很呢!
姜蝶沒讓她說完。「裘姑娘,難道你從不會想嫁給自己心愛的人?」
「這……」她連愛情是什麼都還懵懵懂懂呢。「無所謂的,全看阿叔怎麼決定。」甜笑里是全然的信任。
「倒是蝶姐姐你,」沒讓姜蝶有繼續問下去的機會,她好奇道︰「你說你心里已經有人了,那個人呢?是不是你未來的夫君?」
姜蝶臉色略顯暗沉,她搖搖頭。「那人已經有個自小訂下的妻子,為著這事,他說什麼也不願接受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