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啥?」
察覺男人的視線落在懷中少女身上,見他張口欲言,凸眼金魚先發制人的開口,話中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鄔諺無奈的一嘆,「我也不想多管閑事啊……」
看著方葵妙因淚濡濕的雙眼,看著她在認出他後,那雙眼里迸出的,混合了希望與信任的光芒,鄔諺的嘆息更深更長了。
他從來就不是個會管閑事、會見義勇為的人,他奉行的是獨善其身,可不是兼善天下,偏偏身旁卻冒出個方葵妙……
凸眼金魚沒時間理他,瞪著坐在駕駛座上的大板牙,沒好氣的喊︰「啊你是不會下來幫忙喔?」
被捂著嘴的方葵妙趁他這一松懈,貝齒往他指上一咬,凸眼金魚一受疼,本能地挪開手,嘴上禁錮一松,她含著淚意的聲音便竄出喉︰
「阿諺……」
那滿是委屈的童聲一鑽進耳,再怎麼冷硬的心也軟了——何況鄔諺的心本來就不那麼冷。
「別哭啦。」只見他右腳往凸眼金魚的陘骨一踢,右手一拉一帶,方葵妙便毫無阻力的移到他懷中。
無視那一面跳腳一面咒罵的男人,鄔諺低頭替方葵妙抹去滿臉的淚和鼻水,「你哭起來好丑。」他一面逗她,一面掐她軟軟肥肥的頰。
阿妙忍不住笑出聲,可一面笑,淚還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啊?」鄔諺沒辦法的搖頭。
「阿——阿諺,你怎麼會在這?」方葵妙詢問的聲音里還帶著哽咽。
「我跟班上同學約在前面的快餐店,」要不是見到是她,他也不需特意停下來,「你呢?聯誼怎會聯到這里來?」
「我們約在前面那間咖啡館,」總算控制住情緒,方葵妙低聲解釋︰「班代她頭痛,所以我出來幫她——」
「你們聊夠了沒!」一直站在一旁,卻完全被忽略的凸眼金魚忍無可忍的低喝。
幾乎忘記那人存在的方葵妙被嚇得人一顫,看她眨著眼,手輕拍胸口的模樣,鄔諺的唇角添了絲趣意。他手往她額頭一戳,「你呀,膽子實在有夠小的。」
阿妙模模額頭,菱形嘴兒微嘟。
「×的!」凸眼金魚與大板牙充滿威嚇意味的走向前,「你是混哪的?敢惹到你×頭上,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怎……怎麼辦?」方葵妙抓著鄔諺衣角的手抖著,「阿諺,我我們要跟他們打架嗎?」
「嗯……」他像考慮著什麼似的撫著下顎,「干脆把你還給他們好了。」他不喜歡做無謂的事,更討厭毫無理由的動用拳腳。
听他這麼一說,方葵妙眉一垂,眼里又泛出淚水。
她一哭,鄔諺倒笑了,將嘴湊到她耳邊,一面緊抓住她汗濕的手,一面低聲道︰「記得跟緊我,不準跌倒,否則罰你三天不能吃糖。」
方葵妙驚訝的抬頭看他。
沒想到他還記得……
鄔諺帶著她往後退了一步,他細框眼鏡後的眼開始游移,一會兒往凸眼金魚與大板牙身後移去,一會兒又深怕被發現似的快速移回。
凸眼金魚被他搞得疑心病起,一雙微凸的眼珠死命往眼角移,就怕身後真有什麼,在這瞬間,鄔諺右手往凸眼金魚身後一指,眼里滿是驚異——「啊!」
「什麼?什麼?」本能的回過身,凸眼金魚與大板牙張大著眼四處尋著特異之處。
人行道上仍舊只有小貓兩三只,附近的店家仍舊是熟悉的那幾間,冷風呼的一聲吹過,枯黃的落葉沿著地面飛舞,一切是如此平常,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疽得——
「啊!」這回換凸眼金魚叫了,他再轉過身,果然見到那原該站在身前的兩人朝前奔去的背影。
「該死!」舉起手使力往還茫茫然搞不清狀況的大板牙頭上一拍,他氣得咬牙切齒!「人跑了你是沒看到啊!還不快追!」
☆☆☆
被拖著在大同小異的巷子里鑽來鑽去,方葵妙的頭早昏得搞不清自己在哪,只能跟在鄔諺身後拚了命的跑,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腳也早就毫無知覺,鄔諺才停下來,拉著她躲到巷底幾個大酒箱後。
額貼著粗糙的木箱,方葵妙近乎貪婪的吸著甜美的空氣,直到呼吸漸趨平緩,才感覺到身旁貼靠著她的身子,那散發著熱氣、並帶著喘息的男體。
她從未與一個男人靠得這麼近。
近得可以呼吸到他的氣味,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她臉有些泛紅,心也莫名的跳快了兩拍——但這人是鄔諺呀,不是別人,是她最好、最好的也幾乎是唯一的——朋友,她怎能……
心中升起些微的罪惡感,她偷偷由睫下覷他,他閉著眼,臉上微泌著汗,唇角卻隱隱帶著笑意。
「你在想什麼?」她好奇的問。
他在想什麼?他在想自從阿妙離開後,他就不曾再嘗過這樣的滋味了。逼不得已的將別人的事攬上身,無端耗費體力的在街上跑,這種毫無利益可言的事,他已經許久不曾做過了……
他輕笑。
「我想起從前我也常這樣拉著你跑,還威嚇你不準跌倒,否則就不給你糖吃。你跑得很慢,邁著小胖腿的模樣總讓我想起……」
方葵妙看著他難得的陷入回憶中,眼里便不自覺的滲入情意。她好懷念這樣的感覺呀,自從她回來後,阿諺雖然很照顧她,可她總覺得兩人間像隔著歲月化成的距離,他待她的好,總讓她覺得像是一種制式的應酬。
然而在這一瞬間,藩籬像消失了,他們像又回到從前,回到那無話不談、兩小無猜的年代……
「哎,」鄔諺伸個懶腰,落下的右手自然的搭著她的肩,「這樣的事偶爾來上一回,倒也滿有趣的。」他半自語的說。
突然被圈在他懷里,方葵妙的臉不受控制的紅了紅,她努力克制自己,別讓想法往另一個方向飄;另一個較親密、較不適合他們的方向……
阿諺不會喜歡上她這種女生的,所以她也不能喜歡上他,她只要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了,做一輩子也不分開的朋友。
巷口隱隱傳來搜尋他們的男人暴戾的喝聲,膽子很小的她卻難得的不見懼怕。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在鄔諺身邊,她總能比較不去害怕些什麼。
那或許是種信賴吧?信任他能保護她,不管往哪種情況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
☆☆☆
但為何偏偏在這時候他就不在呢?
方葵妙顫抖的貼靠在牆邊,圓眼怯怯的看著圍堵著她的幾個女生。
這群人中,只有班代的臉孔是她較為熟悉的,偏班代的臉是其中最猙獰的。
她做了什麼?是不是因為她那天沒把頭痛藥買回去,所以班代生氣了?可鄔諺說不用了,他說只要她不在,班代就不會頭疼。是他說錯了嗎?
「對不起……」總之先認錯就是,她習慣性的開口。
「對不起什麼?」班代冷笑著。
「呃……你的頭還在疼嗎?那天——」話還來不及說完,班代便抬手狠狠賞她一巴掌。
「你可真不簡單,」她咬牙道︰「平常裝作一副蠢蠢笨笨、人獸不欺的模樣,背地里做的卻全是些陰險狡詐的事,你到底在鄔學長面前說了我什麼?!枉費我這麼照顧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嗎?」
方葵妙捂著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該說什麼?當她什麼也听不懂時。
「我……」頰熱辣辣的燒著,她忍痛張口︰「我沒做什麼呀……」
班代一听,手一揚,幾乎又要賞她一個鍋貼。
是身旁的人拉住她。「別沖動,小心她又跑去跟鄔學長打小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