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阿秋擔心的說,「還是我去找阿菊嬸想想辦法……」
「不行!」燕楓急忙拉住她的衣服,「你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兒,否則會替你帶來麻煩的。」
被他的態度駭著,阿秋的頭像撥浪鼓似的直搖,「我……我不會說的。」
「阿秋,」燕楓緩下語氣,「你仔細听我說,我的家人大約後天就會尋到這兒來,你若願意幫我,」他拿下腰上的燕形綴飾,輕輕的按在燕子的頭上,燕子的喙便輕巧的張開,「明天便拿著這只燕子,每隔五步滴一滴這燕中的水,一直滴到村尾那間破廟口;你若不願幫我,」他淡然一笑,「便將我扶到那破廟中,好好的藏在神桌底。」他可不願在這化成血水,免得嚇壞了這好女娃。
大約也知道這事並不尋常,阿秋慎重的接過那只紅色燕子,「五步滴一滴嗎?」她仔細的再確定一次。
點點頭,燕楓繼續說道︰「明天你做完這件事,就到那阿菊嬸家去,千萬別再回來,也別再到破廟去,知道嗎?」
「可是如果我不回來,誰來照顧你呢?你受了傷,做什麼都不方便——」
「沒關系的。」燕楓打斷她的話,「明天我大約就不會醒了,我會睡很久很久,所以也不需你照顧我。」
「你生病了嗎?」阿秋敏感的問,「你……你會不會一睡就不醒來了?」就像娘一樣!
「不是的,只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看著她眸中的懼怕,燕楓忙安撫她︰「等我的家人找到我,我就會醒過來的。等我醒過來,我再好好謝謝你,阿秋,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他改變話題。
她想他留下來當她的弟弟!
那份渴望在她眼中疾閃而過,搖搖頭,她只笑著說︰「你不用謝我,我也沒做什麼……」那樣子顯得有些忸怩。
看著她,燕楓唇上的笑容才浮起一半,便又為想起某件事而收起。
「阿秋,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見到這兩個人,一定得遠遠的避開他們;」他仔細交代︰「一個是穿一件藍色衫袍,腰上也掛了一只燕子,不過那燕子是藍色的,他膚色很白,看起來斯文有禮,只是臉上有很多痣。」
「另一個人,」他喘口氣再說道︰「中等身材,眼楮細長,臉色青白,最明顯的是他帶著一把黑色彎刀,刀上還微帶藍光……」他的聲音開始顯得有些困倦,「你得小心避開他們,知道嗎?」
「知道。」阿秋點點頭,「你要不要睡了?」她總覺得他的臉色愈來愈白。拉起他身上的白狐裘,她替他蓋好,「你別擔心,等你醒來的時候,你就會看到你的家人,我會把一切事都辦好的。」
「我不擔心,我只是怕——」怕這小女孩的命會給自己害了。
「別怕、別怕……」她像個小姐姐似的輕拍著他的頭,「你好好睡吧!我會保護你的。」
看著她的模樣,燕楓實在不願告訴她,雖然他個兒比她小一些,可論年歲,他還比她大上兩年呢!
就讓她以為自己真的比她小好了。意識朦朧中,他這麼想。或許,有個姐姐也是不錯的……
「我走嘍!」
小屋里,梳著兩根朝天辮的女孩已經走到門邊,想了想,又回頭走到床前。
「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不听你話,只是,」她擔憂的看著床上的人兒毫無一絲血色的臉龐,「我真的很怕……」她數不清第幾次的伸手探向他的鼻,總覺得他的氣息比上一回又淡了一分。
昨天辦完他交代的事後,她原想看他一眼就好,只要確定他真的沒事,她就會乖乖到阿菊嬸家去的。
可是他看來一點也不好,僵僵的躺在床上的他看來就像……
搖搖頭,甩去不好的聯想,阿秋對著昏睡中的燕楓說道︰「我怎麼樣也沒辦法把你一個人丟在這,所以……所以我就留下來了。」她有些心虛的轉開頭。
「我知道你要我別再回來,我也知道不守信用是不對的,可是我就是放心不下。」她低著頭小聲的說︰「我只是去破廟那看看,我只是去看看你的家人來了沒。如果他們來了,我就乖乖的到阿菊嬸家去;如果他們沒來,那……那……」她的眉苦思的糾起。
「那我就等到他們來!」好不容易想出個好答案,阿秋高興的拍了拍手。
「那……我走嘍!」阿秋走到門邊,拉開門,她再次轉過頭對著床上昏睡的人兒說︰「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後,她小心的合上門,急急的往村尾破廟跑去。
到了破廟口,只見這頹圯的建築里毫無人煙,頂多只有兩只不識相的老鼠,匆匆的白干草堆中竄過。
阿秋的眼失望的黯下了。她咬著唇站在廟口,惶徨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早知道便問清楚他家在哪,就是地方再遠,她也會送消息過去的,萬一他的家人沒尋到這兒來……
腦里浮起他再也不會醒來的樣,剎那間,那模樣又與娘親將走之時的身影相疊,叫她的心一下子緊縮的發疼,疼得她眼里都滲出淚來了。
揉揉眼,她在破廟外尋個地方坐下。不管如何,她非得等到他的家人不可。
心里才下了決定,遠遠便傳來馬兒奔跑的聲音,阿秋一听,眼兒一亮,原想上前去等,想想又覺不妥。
要是他的家人告訴他在這破廟見到她,他便會知道她不听話,說不定會惹得他像那天那般生氣,不行、不行,她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
阿秋的心里這樣想著。
才藏好自己,馬蹄聲已然停在廟口。
「副座,這兒有間破廟,不如讓大伙兒先在這歇歇p巴。」
被稱作副座的男人身著黑色勁裝,外罩同色繡銀線的衫袍,臉色帶著天生的紅潤且神情十足肅穆。
就見他利落的翻身下馬,點點頭後,率先往破廟走去。才踏進廟里,他眼神一動,側首看向身旁的白發男人。
白發男人生得童顏鶴發,叫人猜不出年紀。只見他頭輕輕一搖,仿若什麼都沒察覺的盤腿而坐。
白發男人乃蒼燕門門主燕道悔的拜弟——賽華陀封至堯,他自懷中掏出個小笛,輕輕一吹,一會兒,便見一陣疾風伴隨著嘹亮的鳥鳴襲來。
「阿雪,」封至堯低聲道,「你找著你的主人了嗎?」
停在他肩上,名喚阿雪的白色大鷹低聲咕嚕,那細微的聲音透著的淒楚,是這幾日來蒼燕門上下皆已嘗得太多的。
雙手緊握成拳,那被喚作副座的男人,也就是人稱百眼判官的陸笙成,又再一次的承受著內心的譴責。
他不該一時松懈,竟讓家里那瘋丫頭領著少主偷溜出莊,害得少主被賊人所俘,如今生死未卜……
「笙成——」
封至堯見他神色不對,便要開口安慰,怎知道肩上的雪鷹卻突地焦躁不安的蠢動起來。封至堯才剛吐出兩個字,雪鷹早振翅從破敗的窗欞處飛離。
「怪了……」看著剛踏進破廟的藍衣男子,封至堯嘴里不禁喃喃。
怎麼阿雪最近和屈堂主這麼不對盤?那樣子就好像連和他共處一室都不願似的。
「屈堂主,」陸笙成將眼光移向臉色蒼白的屈令,「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有!
屈令神色怪異的直盯著神桌處瞧。他原以為副座一人廟里便會發現已化成尸水的少主,怎麼知道等了良久還是不見反應,等他進入廟里才發現,空氣中並無任何異味,神桌底下也未流出任何髒污,難道……
「屈堂主,莫非這神桌有什麼奇怪之處?」封至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自然開口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