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口氣,抬頭看了客廳一眼,客廳里一反前些日子的冷清,熱鬧得近乎嘈雜,父親那些她家陷入困境時便避不見面的親朋好友全都不請自來,搶著向她母親道賀。
他們都在討論著麒麟王的家勢,大家提起祥和會館時口氣里都充滿著敬畏和欣羨,仿佛她要嫁入哪個皇室一樣,每個人對她的婚事贊不絕口,直說有了祥和會館撐腰,元世電子的財務危機不但能夠解除,未來的事業也將鴻圖大展,不可限量。
母親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和之前卑躬屈膝到處借錢周轉的狼狽不可同日而語,她望著母親煥發的神采,硬是將心底竄上的恐懼壓抑下去。
沒有什麼好怕的,她終究要結婚,只不過稍微早了點,如果她的婚姻能挽救爸爸的事業,那她更應該高興才對,因為那是爸爸投注了整個生命的一切……
她在心里默念著,不斷安撫自己,同時也想起了疼愛她的父親,一股酸楚頓時在心口泛開,眼眶不由得濕了。
「你在干什麼?等一下滕少爺的人就要來了,你這張哭喪的臉能看嗎?」
母親嚴厲的訓斥倏地在她身邊響起,嚇得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正襟危坐。
周夫人張鴻娜瞪著自己的女兒,不悅地道︰「別忘了自己的身分,隨時隨地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咱們周家的臉。」
「是。」她小聲地應著,早已習慣了母親的嚴格管教。
說起來還真是極端,她父親對她疼愛有加,視她如手心里的珍寶,但母親卻向來吝于給她一點慈愛,不明就里的人一定會以為她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否則怎麼會對自己的女兒不假辭色?
不過,她確實是母親的孩子,父親以前常告訴她,母親出身寒微,從小苦到大,是嫁給父親之後才開始過好日子,因此她希望把女兒教養成名門淑女,要她時時刻刻都注重自己的儀態和舉止。
可是,太過嚴厲的管教卻讓她變得膽小懦弱,任何事都得由母親決定,她自己不能作主,也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就怕動輒得咎,惹母親不高興。
「坐姿要端正,背打直,下巴收斂,等一下不管來的人是誰,你都得保持優雅莊重的模樣,別忘了,你即將成為祥和會館的女主人!」張鴻娜再一次叮囑。
「是。」她溫馴地應了一聲,立刻調整自己的坐姿。
「很好,這才像樣,我要你成為一個最完美的新娘,讓祥和會館所有的人都對你驚艷,懂嗎?」張鴻娜直盯著她細致絕美的臉蛋,滿意地笑了。
脈脈是她創造出來的最佳成品,從小就美麗可愛,如今更是楚楚動人,小巧的臉孔白皙剔透,吹彈可破,鼻翼尖而圓潤,紅唇豐美性感,粉女敕迷人,尤其一雙翦水秋眸明亮如黑寶石,睫毛濃密長卷,瞳仁始終閃著幽柔純真的光芒,像只無助的小鹿般,十足惹人憐愛。正因為如此,周啟良才把她取名為「脈脈」。
除了完美的容顏,脈脈的身材縴合度,四肢柔若無骨,氣韻靈動出塵,加上一頭黑絲絨般的及腰長發,她的美,絕對能夠緊緊抓住任何男人的心。
當然,為了把她訓練成一個有吸引力的女人,她可花了不少心血,從脈脈小時候就送她去上貴族女校,讓她在禮儀、教養、內涵等方面都能與她的外表相得益彰。
男人要的絕不會是什麼女強人或驕傲潑辣的千金大小姐,他們要的是朵解語花,溫柔、听話、賢淑、懂進退、明事理,脈脈在這方面可不會輸給任何女孩。
張鴻娜相信,麒麟王滕霽也一定看出了脈脈的優點,才會選她為妻。
「懂。」周脈脈點點頭。
「很好,我去招呼客人了。」張鴻娜說著踱開腳步。
周脈脈不敢放松,依然挺直背脊,看著母親又走向人群去享受她的虛榮,心情卻沉重起來。
雖然父親一再地替母親說話,但她經常會懷疑,母親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女兒?她愛她嗎?這次的婚姻,她總覺得自己是母親交易的籌碼,母親要換取的不是父親的事業,而是母親的面子。
一想到此,她又想哭了……
如果爸爸還活著就好了……
一陣騷動從大門外傳來,她看見母親匆匆迎了出去,心頭一緊,知道一定是滕霽派的人來了。
麒麟王會派個什麼樣的人來呢?
老實說,以前她根本沒听過五行麒麟的名號,但自從婚事敲定,她就被迫吸收各類和祥和會館相關的資料,幾天下來,她大概也弄清楚了這個組織的大致結構和成員。
她未來的丈夫麒麟王滕霽是祥和會館的主人,手下有所謂的五行麒麟,他們分別以金、木、水、火、土命名,是祥和會館里五大家族的當家,個個都是能力十足的青年才俊,其中的金麒麟精明嚴峻,木麒麟俊美冷漠,水麒麟聰明機伶,土麒麟豪邁不羈,火麒麟狂傲狠霸……
「他們五個人都不能小覷,雖然身分地位屈居麒麟王滕霽之下,但五人皆有能力獨當一面,各自在全球撐起一片天,他們是菁英中的菁英,你要小心應對,別讓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是母親這些日子來不斷提醒的事。
她很不安,愈是深入了解祥和會館,就愈能明白她即將嫁進一個什麼樣的組織,祥和會館不只是一個財團而已,它是由五個大型財團結合的超級結構體,其勢力盤據著整個東方,堪稱是一個富可敵國的「麒麟王朝」!而她要嫁的男人,正是這個王朝的主人!
呼……
深深吐一口氣,她還沒過門,就已感受到那種沉重的壓力……
「請進請進,我們已恭候您多時了。」母親的聲音從門外飄了進來。
她不由得盯著前方,接著,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如旋風刮進了客廳,飆進了她的眼中,突然,她像著了魔一樣,再也無法動彈。
客廳里明明有一大堆人,明明嘈雜得她心煩意亂,但是,他一出現,四周立刻靜了下來,整個氣氛為之凝結,仿佛除了他之外,一切都不再存在……
他身穿黑色高領衫,黑色皮長褲,腳下踩著一雙黑色長靴,看來簡直就像從幽冥走出來的魔王,渾身張揚著毀滅的氣勢,那件披在他肩上華麗狂野的毛皮大衣,更為他狂狷的個性做了最好的詮釋,讓人一眼就能嗅出霸王般的獸性。
黑色短發如刺蝟般沖天立起,少有的英俊臉龐,蘊藏著蠱惑人心的致命吸引力,而那雙魔魅般的黑色眼瞳更是他渾身上下的焦點,仿佛只要被他看一眼,就會被他擄掠,墜落地獄……
這個男人……是誰?
她睜大一雙杏眼,一時拉不回視線,直到發現他大步向她走來,她才慌張驚恐地低下頭,低垂著眼瞼,縴細的十指互相絞擰著,胸口莫名地有些緊繃。
怦登!怦登!
她听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武絕倫前天才飛往新加坡處理武家財團的相關事宜,立刻又風塵僕僕地趕來舊金山迎接周脈脈,不用說,他此刻的臉色堆滿了疲憊和不耐。
滕霽不自己來接他的新娘,偏偏叫他跑這一趟,這股怨氣在他心里可憋得夠久了,因此也顧不得禮儀,一進門就搜尋周脈脈的身影,接著,他就發現那個俏生生立在客廳正中央的女孩。
他大剌剌地走向她,雙手叉腰,偏著頭便問︰「這位就是我們主子的新娘嗎?」
周脈脈大氣不敢喘一聲,頭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