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來才知道,她就是白家大千金白勝雪,她的身影,如一辦美麗的花葉,輕輕落在他的心湖上。
但他竟選擇了二干金白清雪,為什麼?
全是因為那條筆跡勁婉兼具的錦帕,以及錦帕上那首深情款款的詩啊!他一直以為,錦帕是白清雪所有,上頭的字也是她所題,才會……
而今,眼前這字字深刻著情意的詩,竟與那錦帕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他心頭一窒,整個詛咒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隱隱呼之欲出。
倏地,空心大師離開台灣前與他的對話閃進他腦中。
「如果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你仍然會娶潘小姐嗎?」也許是看出他已對秦若懷動了心,空心當時便如此問他。
「當然!」他立刻回答。
「你的意思是,為了解月兌詛咒,你寧可犧牲真愛?」空心機敏地追問。
「我……」他一時語塞,迷惘了。
「千年了,你依然故我,沒有長進哪!」空心低嘆。
「你說什麼?」
「當年,你為求皇位,犧牲了愛你的女子,而今,你為了解月兌,一樣要放棄你的愛情嗎?」空心一語中的。
他驚瞠僵立,隱約听出空心話中禪機。
難道他錯了嗎?千年後,又要重蹈覆轍?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空心陡地又喃喃地道。
「大師,你究竟想說什麼?」他听得心驚。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江先生,誰是真正的‘伊人’,什麼才是真正解除情咒的根源,你可要想通啊!」空心留下這句令他深思的話,便飄然而去。
此時細想從頭,他忽然驚覺,也許,那情咒要他們三人找尋的並非當年的白家三姊妹,也不是現在的某個神似的三妹魂魄,而是……
他們的真愛!
這千年來的磨難,只為讓他們三人懂得什麼叫愛……
這念頭一起,他陡地精神大振,回頭再望秦若懷一眼,那久久難以抉擇的心飄然落定。
他或者該和安知禮及何讓好好談談,他們三人與白家三姊妹牽扯不清的情結,該要徹底厘清一下了。
不忍吵醒秦若懷,他彎身在她額前輕吻,才匆匆離開,但是,當他興匆匆地下了樓,推開一樓公寓大門,正要跨出時,後頸倏地遭重物一擊,痛得他當場昏厥。
陰暗中,一只手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扛起他,將他帶上車,迅速駛離。
第九章
她哀戚地瞪著他,一雙秋水般的眼瞳盛滿了淚水,眼底充滿了怨懟、痛恨、傷心,以及一抹令他心痛的絕望。
她長得好像誰……他拚命地想,卻想不起來,只能怔怔地望著她。
她慢慢舉起手,手中競握著一把刀。
不……不要……他在、心中驚惶吶喊。
她眼神堅決,毫不遲疑,將那鋒利的刀尖刺入她的胸口。
不要--
血噴灑而出,濺上他的身體,溫熱的液體蝕進了他的肌膚,他的心髒,他戰栗著,瞪著她蒼白的容顏,驚瞠無言。
就在她倒下的同時,突然間,那張清秀的臉蛋變了,從那似曾相識的模樣變成了秦若懷!
不!不可以!若懷!若懷--
他哀痛地厲吼,身心大震,猛地醒來。
秦若懷消失了,眼前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格局簡單,看來頗為清寂。
江醒波喘著氣,心依舊狂跳不止,那虛幻的夢鏡似真似假,令他驚惶不安。
「你還好吧?王爺。」一個聲音從落地窗邊傳來。
揉著微微發疼的後頸,他坐起身,瞪著那立在窗邊頎長英偉的身影,頗感詫異。
「何讓?是你!」
何讓轉過身,走向他,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身黑衣,襯得他剛硬的五官更為凌厲。
「你把我帶來這里干什麼?」他想起公寓外的偷襲,心中極為不快。
「你為什麼跑到秦若懷的公寓去?難道你後悔了?」何讓冷冷地道。
「我是後悔了,我不想再被詛咒牽著走了,我要若懷……」他正色表態。
「不行!」何讓打斷他的話,沉聲暍道。
「你說什麼?」他怒眉一聳。
「我不能讓你一時的感情沖動而壞了大事,王爺。」何讓的口氣充滿了譏諷。
「大事?你指的是?」
「當然是解除情咒的事,無論如何,你都得和潘寫意結婚,這配對好了的紅線可不能亂牽。」
「可是我愛的人是若懷……」他堅定地道。
「秦若懷是我的。」
他怔住了,盯著何讓,忍住氣,喃喃地道︰「你變了……三弟……」
何讓不再是當年那個忠心又可以信賴的弟兄了,是歲月的折磨讓他變成如此剛愎又尖銳嗎?
「任誰要死不活地挨了千年的歲月,都會變的。」何讓冷哼。
「你似乎對我很不諒解,是因為我和若懷相戀?」他揣測著令何讓態度改變的原因。
「你已毀了一次我的命運,我不能再讓你拿我的未來開玩笑。」何讓森然地瞪著他。
「你認為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他是在怨他嗎?
「難道不是?若不是你要求我奉上自己的未婚妻子去討好皇上,白家三位千金不會死,更不會有如此淒慘的詛咒……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何讓怒聲震揚。
當年的愚忠哪!沒有人知道,他失去了多少珍貴的東西,他的心,他的魂,還有他的愛……
江醒波臉色一沉,頹然坦承,「沒錯,是我,這一切的禍根都由我而起,我很抱歉……」
一時的野心,傷了三位女子,也害了自己的結拜兄弟,他深感歉意,不過,他自己不也付出了代價?
「既然覺得抱歉,就在這一世替我將詛咒解除!」
「不,何讓,我不能……」他痛苦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不能?」何讓怒道。
「以前,我辜負了白清雪,現在,我不願再錯過自己深愛的女人。」他語重心長地嘆道。
「但你現在沒資格再愛上別的女人,你唯一該做的,就是娶回潘寫意,至于秦若懷,她是我的人。」何讓說得像在區分地盤。
「不!若懷是我的!」他妒火中燒地大喊。
何讓臉色一變,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喝斥著︰「難道你不想解月兌嗎?難道你還想在這悠悠無止盡的輪回中繼續沉浮下去?二哥,我拜托你清醒一點!」
听他終于喊他二哥,江醒波心腸一熱,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激動道︰「三弟,我很清醒,正因為清醒,我才不願再一次自私地為了自己去傷害別人。」
「你這叫清醒嗎?你明白你若做錯了選擇,會有什麼後果嗎?你會害得我們三人繼續痛苦下去!」何讓氣得青筋直冒。
「我深信我的選擇沒錯,三弟,錯的是千年前的配對,我發現,當年我要的人根本不是白清雪。」他說出了心中的那個意象。
「什麼?」何讓一呆。
「在我心里的人,一直是白勝雪,但,因為陰錯陽差的誤解,我才選擇了白清雪。」
何讓心中微震,他要的又何嘗是白勝雪啊?偏偏李瀾擅自替他擇定對象,而當時只熱中宮廷互斗的他也未將心思放在兒女之情上,才會……
但如今說這些有什麼用?他與白勝雪有了婚約,負了的人也是白勝雪,今日他就得償掉這份情債啊!
「那又如何?你當年決定了一切,造就今天這種局面,你也只能照著這條路走了。」他擰眉低吼。
「不!不是這樣,你想想白家三姊妹死前所說的話,仔細想想!」江醒波急道。
「她們要我們每一世尋找她們,而我花了十八世的時間才終于找到。」何讓一想起那一幕就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