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不再粗魯地拉著她,那不同以往的對待方式是不是表示他之前的凶惡全是裝出來的?
安以樂不太敢承認短短的一個晚上就對他產生依賴,可是,他給她的安全感卻是無庸置疑。好奇怪,她從沒看過他,也曾經討厭他,為什麼現在卻會這麼信賴他?
懷著心事上樓,雷掣幫她按了門鈴,可是按了許久都沒有回應,她等了半天才拿出鑰匙,慢慢模到鑰匙孔,將門打開。
「奇怪,葛蒂說她今晚會早點回來的,怎麼……」她跨進大門,邊走邊說著。
雷掣卻在門打開的一剎那間,發現了屋里不尋常的氣息,他迅速地擋在安以樂身前,打開了電燈,明亮的燈光下,葛蒂全身是血的身體像棉絮般掛在沙發上,兩眼圓睜,死狀慘烈。
「閃電,怎麼了……」安以樂從他身後探出頭,話說到一半,就被房間內濃重的血腥味震住了。
雷掣轉頭看著她,沒說話。
「葛蒂…」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她再熟悉不過了。這味道喚起了她深藏在心底的恐懼,剎那間,爸媽被殺的一幕幕排山倒海似地向她撲涌而來,殘忍的畫面,母親的哀號,,她的世界龜裂的聲音,全都化為針刺向她的五腑六,痛得她不停地打哆唆。
「她死了。」雷掣輕聲地說。
「葛蒂…」她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她的精神支柱死了?
她抖著身體往前走去,不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葛蒂沒有任何該死的理由,她只不過收留了她,照顧她,在她失去所有時伸出援助的手,這樣的好人,為什麼會死?為什麼?
「別過去,她的身上全是血。」雷掣拉住了她。
「不……不……葛蒂……」她受不了了!一個晚上知道羅杰是凶手之一已經夠了,她不能再接受葛蒂的慘死,不能!
「安小姐……」雷掣攫住她的肩膀。
「不要!不要——」她倏地掙開他,發狂地撲跪在葛的面前,傾盡心力地怒喊、號跳。
又尖又急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她不停地喊,不停地叫,直到聲音沙啞.直到心死
「鎮定一點,安小姐!」雷摯被她淒厲的哭喊撼動了心神,他一把將她拉過來,搖晃著她,不住地喚她、只希望她冷靜下來。
「是我害的!是我害了她!是我——」幾近瘋狂邊緣的叫聲仿佛在對什麼人控訴,她的心聲有誰能懂。上帝啊!
「安已樂!安靜點!以樂」雷摯大聲的念著她的名字,然後將她戰怵的身體緊緊擁在懷中。
他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原來看似平靜的她內心還是對家人的死無法釋懷,尤其在面對又一次朋友的死亡,她已經受不了這種打擊.隱理的情緒終于爆發出來。
但是,再這樣任她喊下去只會引起鄰居的懷疑,他不得不將她的頭按進他的胸口.試著讓她停止狂喊。「我害的!我是我!為什麼不干脆殺了我!殺我啊——」她下意識地抗拒他,扭動身軀一像只瘋狂野獸,听不見他的聲音。雷摯別無他法,捧起他的臉,用嘴堵住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唇,也堵住她狂執的驚叫聲。
安以樂怔了,哭得粗啞的聲音嘎然而止,她安靜下來,不再掙扎,卻兩眼無神地瞪著前方.只對嘴上傳處溫熱有感覺。
她需要一點熱氣來融化她結冰的心,她好冷,覺得自己正慢慢下沉,沉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雷掣吻著她冰冷的唇,被那沒有半點熱度的觸感挑動了心底的某一個被鎖上的記憶。這時的她,與他小時候的影像重疊了。那時候的他,不也像她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她,蹙緊的眉鋒是因為她的崩潰,以及自己心中不知名的波動。
「你不能再待在這里了。」他看了看這房間,靈敏地直覺到有人在偷窺,于是拉著安以樂就往外走。
「葛蒂……不!我要陪著她!梆蒂……」她掙月兌他的手,不願離開。
「你」’他才要勸她,就听見一個破空而來的聲音直取她的胸部,他伸手一揮,一道電流筆直地竄向那顆從黑暗中發出的子彈,激得子彈在空中爆裂,散出一陣陣煙硝味。
緊接著,又是一發子彈從窗口射進來,他迅雷般扯過安以樂,用全身護著她,倒在地上,順手擊毀電燈和所有開關,整間屋子忽地黑漆漆一片。他利用這時機,抱起她沖出大門,奔下樓梯,將她丟進車上,然後他閉起眼楮,憑感覺查出敵人所在,隨即轉身伸出雙手,兩道電波朝左上方的公寓頂樓發去,「滋」地一聲,伴隨著一聲大叫,狙殺的人已被他擊倒。
他匆匆上了車,看了呆若木雞的安以樂一眼,幫她系好安全帶,然後飛快地駛離現場,不再逗留。
會是誰呢?一路上,雷掣都在想著這個問題。對方是什麼來頭?為了一篇連載小說殺了這麼多人,「他」的目的是什麼?
回到他那間一百五十層樓高的頂樓房間,安以樂不聲不響地跟他進門,坐在皮沙發上,沒有任何反應。
雷掣調了一杯酒,湊到她唇邊,低聲說︰「喝點酒,然後休息一下,什麼都別再想,懂嗎?」
她溫馴地接過杯子,一口一口將酒喝光,表情木然。
這間向來只有他一人的房于突然多了個人,感覺怪怪的,方才想不出要把她塞到哪里去,他只好載她回他的私人住處。現在,他考慮著要送她到哪里才能保護她的安全,同時又不會干擾到他,後來他想到的只有一個地方——靈力俱樂部。
但是,靈力俱樂部從不允許外人進入,即使是上門買希望的人,也只能在外廳住一晚,翌日就會被遣走,那麼,他能將安以樂送進去嗎?
安以樂喝了酒後,眼楮慢慢地閉上,身體滑向沙發,沉沉地睡著了。
他踱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連睡著時都做蹩的眉頭,心中受到不知名的情緒撞擊著,不知不覺伸手排開她前額的發絲,細細端詳她的臉孔。
她長得細致而清麗,不是那種粗糙的艷麗,而是典雅又別具韻味的東方調,從外貌上看起來,溫婉嬌弱的她似乎禁不起一點點傷害,可是她還是從家變中熬過來了,甚且找上靈力俱樂部來幫她報仇。要是一般的女孩可能早就躲回台灣,恐懼而無奈地過完一生,她卻選擇了這條與凶手對峙、且可能危及生命的路走下去。
懊說她愚蠢呢,還是勇敢?為什麼她不乖乖地離開美國,找個男人嫁掉,什麼都別再想,偏偏要這麼折騰自己,讓自己一再地身陷險境?
突然警覺自己竟是在擔心她的安危,雷掣梀然一驚,他這是在干什麼?她是他最討厭的族群之一,是名為「女人」的一分子啊!
嘆了一口氣,他點上煙,習慣性踱到大窗邊,看著外頭的世界沉思。
其實他會這麼討厭女人也是有原因的,記憶中,他自從十歲被他母親割傷丟棄之後,就對女人產生莫名的敵意。
從小他就跟著美麗非凡的母親四處流浪,她跟過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放浪形骸地過日子。她不是個好母親,常常喝酒買醉,醒的時候疼他,醉的時候打他,不是喃喃念著一些他听不懂的話,就是暗暗哭泣。
他一直不懂母親在痛苦什麼,只能靜靜地看著她,沉默地活在陰影中。
他小時候就會玩電,只要身邊有電源,他常常可以隨意要電往東往西,且不需要動手,用眼楮就可以開關電燈。當時他只是覺得有趣,也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直到他母親發現他的這項技能,她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