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您說的是什麼話,柔兒會是被人欺負的料嗎?」語柔笑著撲進林志海的懷里。
「是哦,看我胡涂的,你這鬼丫頭哪有吃癟的份?」
「是嘛!」
一老一小笑成一團。
嵇澤飛沒想到語柔在家中是如此開朗,聶家上下幾乎都和她打成一片,就連小丫鬟也都能和她有說有笑。
他理不清心中浮上的情緒是什麼,暖暖的、輕輕的、沒有壓力……
嵇家家規甚嚴,上下有分,從不逾矩,加上人丁單薄,因此整個嵇府益發顯得清冷空洞,這也是他不愛待在家中的原因。
聶鐵君和劉氏從正廳走出來,笑容可掬地來到他面前,「賢婿請進。」
「謝謝岳父。」他雙手抱拳,隨著聶鐵君到正廳去。
劉氏則拉著語柔的手,慢慢踱向靜樓。
「柔兒,听說成婚那天澤飛去了鶯暖閣?」
「娘,您怎麼會知道?」語柔吃了一驚。
「你二哥不放心,又去嵇府外巡了一回,正好撞見澤飛帶了個小廝往鶯暖閣的方向而去。」唉!這個女婿或許真會誤了女兒一生。劉氏搖頭嘆息。
「娘,別跟爹說。」語柔低下頭,先前的快樂全消失了。
「柔兒,嵇家老爺、夫人對你可好?」
「他們對我很好,只除了……」她頓住了。
「除了澤飛,是嗎?」劉氏了然地看著寶貝女兒。這樣的嬌美容顏為何吸引不了嵇澤飛的心呢?
「無所謂,我在嵇府已經交上許多朋友了,他們現在看見我都不會再在背後指指點點,這是好現象。」語柔不想和母親討論她和嵇澤飛的事。
「柔兒,你得想辦法和澤飛好好相處,畢竟夫妻一場,娘不希望你因為傳聞的誤導而一輩子守活寡。」
「娘,他喜歡的是鶯暖閣的沈千千,或許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別人吧。」她听府里的丫鬟說過這位名妓目前正是嵇澤飛的情人。
「你一點都不在乎嗎?難道你對澤飛沒有半點情意?」
「娘,基本上我認識他不過兩天,再加上他對我總沒好臉色,您想我會傻得讓自己去愛上這種人嗎?」
「但日後……」
「日後他過他的日子,我過我的生活,說好了互不干涉。」明明很慘,但她硬是端著笑臉說出來。
「柔兒……」劉氏為女兒心疼,忍不住拉著她的手垂淚。
「娘,您別哭啊!就算嵇澤飛不理我,我也能在嵇家好好過日子的。」她反過來安慰母親。
「早該把被擄的事向嵇家父子說明白的,現在可好,你得受多少不白之冤啊?」劉氏搖搖頭。
「現在什麼都沒有人會信了。」語柔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垂下頭。
娘兒倆的對話都讓躲在樓外的聶允諒听得一清二楚。他雖少言,但對這個小妹的疼愛可未曾短少半分。
聶家的掌上明珠豈是嫁過去讓人糟蹋的?他沉吟了半晌,縱身飛下靜樓,決定想個辦法替妹妹擺平這件事。
遍寧宴在午時開席,聶家沒有大肆鋪張,只請了近親好友。眾人用完佳肴之後,男人們便留在正廳里閑聊,語柔見左右沒事,便獨自回到靜樓中小憩。信步來到小徑,忽然听見徑旁的一棵梧桐樹上傳來聲響,她抬起頭,赫然看見她那個當了山賊的堂兄小黑躲在樹上向她眨眼。
「小黑!」她驚喜地喊出聲。
「嘖!你別喊我的小名行不行?」小黑俐落地下地,窺了窺四周,不想被人瞧見。
「哎呀!小黑這綽號喊了這麼多年,誰還記得你那文謅謅的名字?」她啐了一聲,掩口而笑。
小黑原名聶琛,是個秀淨的名字,偏偏他從小就比常人黝黑,身材精健,因而家里的人都喊他小黑,久而久之,誰也不叫他聶琛了。
他們相差兩歲,感情本來就不錯,前些年語柔的叔叔還把聶琛「寄放」在定安鏢局住了一陣子,兩個愛玩的人湊在一起足以鬧翻聶家的屋頂。
「丫頭,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听說上回我那個呆頭手下將你誤綁回山寨之後,整個杭州城把你傳得很難听,是不是?」聶琛雖然個性吊兒郎當、狂狷不群,但並不表示他粗心。這兩天他冒險下山到杭州便是為了堂妹的事而來。
「是又如何?嫁都嫁了,那些人的嘴巴也該歇一歇了。」語柔無奈地道。
「那姓嵇的家伙沒有因此而冷落你吧?」
「有。都是因為你,害我遭人誹謗至此。」她假意掩面抽噎。
「柔兒,別哭,他真的以為你被我們毀了,是不是?」聶琛急道。若說普天之下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慌了手腳,那便是女人的眼淚。
語柔點點頭,還是遮著臉。
「那個王八羔子!我去替你把話說清楚,為你出氣!」聶琛破口大罵,轉身準備去正廳揪人痛扁一頓。
「等等!小黑,你這一去,被我爹撞見還得了?」她忙扯住他的衣袖。
「該死的,我就知道準出事,這下可好,害你被那些流言整慘了!」他大嘆一口氣。
「沒事的,嵇澤飛不理我,我又沒多大的損失。反正都嫁過去了,我就當搬了個家,重新建立地盤嘛。」
瞧她說得輕松,聶琛的心可放不下,他伸手擁住堂妹的肩,豪爽地說道︰「如果真的不想在嵇家待下去,就上山來找我。不能回定安鏢局的話,別忘了還有我小黑!」
「好!」語柔感動地點點頭,笑著依進聶琛的懷中。
這幕看似兩情繾綣的恩愛畫面全都被嵇澤飛看進了眼里。
他本想喚春水請語柔整裝準備回嵇府,但到處找不到春水的影子,只好自己往後園走來。沒想到卻在靜樓前看見語柔與一名黑衣男子摟在一起。
他心中驀地劃過一道冷冽!
嵇澤飛定定地看著語柔與那男子有說有笑,一股莫名的煩躁直透心頭,牽扯著雙眉糾結,久久不能釋懷。
雖說兩人互不干涉對方,但她既已嫁進嵇家,就該謹守禮教,怎麼還能與其它男子曖昧往來?
難不成在嫁進嵇家之前,她已心有所屬?
這個想法讓他深感不快,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個出軌的人。
語柔和聶琛沒注意到他,兩人還是快活地閑聊著,直到前廳的人在喚著該回嵇府了,語柔才匆匆別過堂哥,回到廳里。
語柔在拜別父母親時注意到嵇澤飛更加陰鷙的臉色,以為他已經感到不耐,轉身向大哥低聲問道︰「爹有沒有對澤飛問些什麼?」
「沒有,都是聊些極客套的話。」聶允謙搖搖頭。
「那他干嘛臭著臉?」她不滿地嘀咕。只要挨過今天,他以後就可以輕松過日子了,還有什麼氣好生的?
「柔兒,這嵇澤飛看似不羈,但生性機敏狂傲,心腸應該不壞,你若能好好與他相處,就算不能成為神仙眷屬,也能過得愜意。」聶允謙仔細研究過嵇澤飛,覺得他只不過用玩世不恭來掩人耳目而已。
「大哥,你不了解,他對我有極大的偏見。我被山賊所擄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懷,認為都是我使他們嵇家成為杭州城的笑柄,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怎能指望他會正眼看我?」語柔早把事情看透了。
「你長得如此清柔可人,我相信他終有一天會喜歡上你的。」聶允謙輕拍妹妹雪女敕的粉頰。
「果真有那一天的話,我甘願當一天丫鬟供你使喚。」她輕笑一聲,回頭看著等在轎旁的夫君,又自嘲地嘆口氣。
「你說的!」聶允謙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
「等下輩子吧!」她根本不敢奢望。
揮別了娘家的人,語柔心中不禁有些淒楚,往後的日子,她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