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和情婦有什麼兩樣?她的心沉進谷底。
「那真是太感激了。能陪在陛邊成為最得寵的妾,總強過空有王後頭餃、卻日夜守著空閨的正室,你說是嗎?」
靜羽的話雖然很毒,但內心卻很虛,是她的倔強和尊嚴支撐著她對付這個在她眼前囂張跋扈的小女人。
「你……你給我記住︰等我成為王後,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汀蘭說完拂袖而去。
安提擔心地望著靜羽,躊躇不語。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安提。」靜羽面向大窗,心思飄得很遠。
「是真的。那天你們回到宮中之後,你和陛下的事就全部攤開了。陛下在國會議事堂公然說明要娶你為妻,啟拉堪認為陛下的定性不夠才會被你迷惑,于是請來了皇太後來規勸此事。這件事鬧得好大。後來大喇嘛出面調解,才想出折衷的辦法,就是先娶王族之女汀蘭為王後,才能將你納為妾。」
靜羽沉默不語。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為什麼她還希望會有奇跡出現?
「小姐,布斯坦民風保守,從沒有過這種事。而陛下又是第一個出國留學的國王,他開放的作風不是布斯坦的子民所能理解,再加上王族方面的阻力,陛下其實也很為難。」安提幫著吉爾辛吉解釋。
「你呢?安提,你對我有什麼看法?」靜羽轉過身,臉上有如帶著面具,分不出喜怒。
「我認為你有資格成為陛下的終生伴侶,因為你們兩人是如此相配。我看得出來,陛下非常愛你,對你的杰出才華和廣博知識也很欣賞。我想,你是他理想中的王後人選,但是……」
任何話只要出現了「但是」兩字,就表示之前的話都可以推翻。
「但是單憑陛下的力量,是無法反抗王族和宗教的傳統觀念。我相信陛下根本不想娶汀蘭小姐,但為了將你留在他身邊,他應該會願意妥協。請你體諒陛下的苦衷,答應屈就當個妾……」
「安提,你以為我真的那麼想當王後嗎?」靜羽苦笑道。「我只想當個我所愛的男人唯一的女人。是唯一的,也是一對一的,我根本不想卷入這個王後之爭,我愛吉爾辛吉,只是他永遠無法成為我的丈夫。因為他是布斯坦每個人民的領袖,他不能成為我的唯一,他是屬于眾人的。」她酸澀地閉起眼楮。
「小姐……」
「童話故事畢竟不曾存在,它永遠只是童話。」
「小姐,那你……」安提知道她想走了。
「我得回到自己的舞台。」
她話剛說完,吉爾辛吉的怒吼聲就貫進她的耳里——
「你還要回哪里去?」
一身寶藍的傳統布斯坦服裝,今天的吉爾辛吉給她的感覺異常遙遠。
「陛下。」她禮貌地曲膝,客氣而生疏地和他打招呼。
「安提,你先出去。」他遣返安提。
「是。」安提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才低頭退出門外。
房間里只剩他們兩人,窒人的靜默徒亂愁緒,吉爾辛吉大步踱到她面前,雙手扶著她的肩,「你真的想離開?不願意留下來和我一起奮斗。」
「奮斗什麼?你要對付的是外界的文明,不是你的子民。我不想當個壞女人。或者,將來布斯坦的歷史會留下一則日本女人施手段蠱惑國王的鬧劇。」
「我會讓他們明白,真愛是超乎傳統和國界的。」
「有多少人會懂呢?」她痛苦地搖頭。「你的子民們只想跟著你過太平安樂的日子,他們求的是實質上的溫飽,不是精神上的虛無。而愛情對他們來說,正是最虛無的東西。我們的愛干他們什麼事呢?」
他無言了。她說的都是事實!他此時才深深了解身為一國之君的孤寂。表面上光風地被所有的人民簇擁著,實際上卻得孤獨地面對自己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
「難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也有錯嗎?我並沒有放棄啊!只要能留住你,我可以娶汀蘭,可以讓任何女人當王後,只要你不介意以妾的名義跟著我……」
「我已經不介意了!但我寧願守在我的世界里等你,也不要留下來。沒有婚姻、沒有名義都無所謂,我只想成為你的女人,我不需要任何頭餃,只要你的愛。」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淚。
「靜羽……」他心疼地擁住她,抱歉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讓我回日本,只要你想看我,隨時可以來找我。」她依偎在他胸前。
「我舍不得!我要每天都看得見你!」
「別孩子氣了。」她輕吻他的唇角。
「天!誰來告訴我該怎麼辦?要我仿效溫莎公爵嗎?一定要拋棄了江山才能得到美人嗎?」他垂首將她按進懷里。
「我並不是美人,所以你也別為了我而拋棄王位。布斯坦需要你,你是這里的神,這里的守護者,是龍的化身!」
「那是神話!」他苦笑。
「但這個神話創造了布斯坦。」
是的,布斯坦的人民信仰這則古老神話幾百年了。
「如果神話有靈,它會保佑我突破難關,光明正大地將你留在我身旁。」他低頭吻她,久久不願放開。
「你該回青龍殿了。」國王留在朱雀殿的客房過夜,有失體統。
「你跟我一起回去。」他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外走去。
「不行!陛下,不能這樣!」她掙扎著要月兌手。
「我既然不能說服母後和其他人接受你,總有權力讓我心愛的女人成為第一個在青龍殿的龍宮與我共度良宵的人吧!」他這些日子被壓抑的怒氣,終于爆發成抗拒傳統禮數的狂狷。
「進……進青龍殿陪你?那是王後的職責啊!」她低喊,一路被他拉著快步走向他的寢宮。
「在我心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布斯坦王後!」
緊跟在後的欽普和安提都不敢吭氣。一來,他們了解吉爾辛吉的脾氣;二來,他們也都喜歡靜羽。私底下,他們也希望這對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這是靜羽第一次進入吉爾辛吉的寢宮。十足的陽剛氣息,雕花木制的大床上連幃幕都是龍形的織錦,四周壁上瓖著菱形窗和佛像的壁畫,擺飾簡單、整潔,只有進房前那扇雙龍拱珠的大門強調了他君王的身份和地位。
欽普和安提在護送他們到大門之後就退下,不再打擾他們。靜羽心情復雜地跟著吉爾辛吉進入房內,站在大床前發呆。
「這是你和我的床!」他執起她的手,引她走向掛著羅帳的木床。
「沒想到布斯坦國王的寢宮是這個樣子。」她微微一笑。
「什麼樣?太破舊?不夠華麗?」他斜靠在床頭瞅著她。
「不!像教宗的房間。」
他听出她的譏諷,故作生氣地抓住她的手推倒她,「教宗不能佳人在抱,更不能大膽地去愛。」
「所以,平凡人還是有平凡人的好處。」
「這麼說,我的缺點就是‘太不平凡’嘍!」
狂傲的家伙!偏偏她就是愛他啊!靜羽笑了。
在細語依依的對話中,他們不談國事、不談未來,兩人均把握這溫存時刻,在唇與唇的相接中纏綿誹側,在彼此的心跳悸動中共赴雲雨……
這一夜,靜羽夢見了自己乘著一條金色的龍,飛進仙鄉——
靜羽離開吉爾辛吉的寢宮時,天色未亮,她再細看一遍熟睡中吉爾辛吉俊逸卓然的五官,離別的黯然終于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