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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誓 第23頁

作者︰裴意

「明安貝勒,我說過郡主身體有恙,你不能硬闖進來啊!」在後追趕著的府里管事又氣憤又無奈,試著攔阻地,嚷道︰「你怎麼就這樣闖了進來呢?我不是要你在大廳里候著嗎?你不能擅自闖進郡主的閨房啊!」

「我听說帆齡郡主要見朱公子,她醒了,是嗎?我等了好幾天,她始終昏迷不醒。」明安貝勒大踏步走了進來,急聲道。「快,我的馬車已在門外候著了,我要接帆齡郡主走。」

朱心同一凜,從悲慟回過神來,放下床幔,掩住帆齡的身形容顏。

他轉過身來,冷冷盯視著魯莽而急躁的明安貝勒。

「你憑什麼接她走?又要接她到哪兒去?」

明安貝勒一陣猶豫,吞吞吐吐地說道︰「我要接她回呼倫貝爾大草原,王爺葬在那兒,她應該去祭王爺的墳的。」

朱心同見明安貝勒眼光閃爍,面色暗紅,顯然有些心虛,他冷笑一聲,搖開手中中摺扇。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已經答應了帆齡妹子,要親自護送她去呼倫貝爾大草原。」他冷冷道。「親疏有別,貝勒爺這就請便吧!」

明安貝勒一怔,心中大急,月兌口道︰「不行啊,你不知道王爺的藏身之處,怎麼送她去和王爺相見呢?」

這話一出,宛如石破天驚,眾人都驚得呆住了。

「你說什麼?送她去和王爺相見?」朱心同伸出手,迅如雷電般地擒住了他的手腕,神色激動而顫抖。「王爺沒死嗎?」

明安貝勒月兌口而出之後,便知自己心急失了言,臉色脹得通紅,然而此時卻是想賴也賴不得了。

而且他知道若不說出實情,朱心同絕不會讓帆齡跟自己走。

而朱心同方才那一下出手扣住他的手腕,迅如閃電,顯然身懷絕藝,自己無論如何不是他的對手,要從他手中帶走帆齡,簡直是難如登天。

他衡量情況之下,終于決定全盤托出實情。

「是的,王爺沒死,他只是受了重傷,被烏珠穆沁部的族人藏起來了。」

蒙古人本性不善說謊作偽,能夠說出事實真相,明安也覺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當日準噶爾叛軍突襲,王爺為了救我而中箭,我和侍衛親兵拼死救出了身負重傷的王爺。王爺醒來之後,不想再和葛爾丹打仗,免得再在蒙古草原造成殺戮,讓自己的族人飽受戰禍之苦。因此決定詐死,讓武宣親王這個名字徹底消失,也免得再受制于清廷——所以我和王爺商議之下,在軍營里散步王爺中箭身亡的消息,將這個消息六百里加急傳回北京。」他神色認真嚴肅,說道。「王爺詐死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便是抄家滅門、株連全族之罪,因此這件事只有我和烏珠穆沁部的族人知道,連在蒙古的侍衛親兵和各路大軍都不知道王爺還活著,他們都以為王爺傷重而死了。」

明安肅殺的眼神凌厲地掃視過閣內諸人。

「今晚的事若是有人傳了出去,不但會惹來殺身之禍,也是與我蒙古科爾沁部及烏珠穆沁部全族為敵——如果有人想泄密,先想想後果再說!」

見眾人都不吭聲,他才吁了口氣,續道︰「王爺擔心懸念著帆齡郡主,也不能拋下帆齡郡主獨自在京,于是便假傳遺體已葬在呼倫貝爾的消息,這樣才可以讓我光明正大的以祭墳名義,帶帆齡郡主回呼倫貝爾大草原和王爺團聚相會。」

眾人听得呆若木雞,朱心同更是宛如泥塑石刻一般,半晌後,才頹然跌坐在椅上。

「造化弄人,竟至于斯。」朱心同搖頭,苦笑道。「既是如此,你為什麼不早點和帆齡說?難道不知王爺的死訊會讓她傷心欲絕嗎?」

「我沒機會說啊!帆齡郡主在衣冠祭那日暈倒之後就病了,很少有清醒時刻,府里管事又不讓我進來探病,我如何跟她說?」

明安橫目白了管事一眼,乘機宣泄心中的不滿。

避事脹紅了臉,辯解道︰「男女有別,我怎能讓你進都主的閨房來探病?朱公子是王爺的結拜兄弟,我可也不敢擅自作主讓他進郡主閨閣,今晚是郡主清醒時說要見朱公子,我才敢讓朱公子進來的。」

「好吧,算你有理。可我見不著郡主的面,王爺沒死的事又是泄漏不得的,我天天守在王府門口,心里可是比任何人都還要焦急呢!」

明安鼓著雙頰為自己辯白,心中頗覺委屈。

丫鬟突然「哇」的一聲,痛苦失聲,撲到明安身前,拼命捶打著他結實的胸膛,大哭道︰「你太遲了,你來得太遲了……」

明安一怔,用疑問的眼神望著朱心同。

朱心同掀開床幔,只見帆齡雙眸緊閉、容顏寧靜,躺臥在靠墊之上,仿佛只是沉入幽幽夢鄉,然而胸口再沒有絲毫跳動起伏。

沒想到事情竟會演變至此,明安退了一步,驚駭欲絕地望著朱心同,臉上霎時間失了所有血色。

「帆齡郡主,她……她……」

他訥訥地幾乎說不出話來,虎目中卻一熱,禁不住泛上了淚水。

「怎麼會這樣?王爺……王爺……還在呼倫貝爾草原上等著她啊!」

「這就是鬼使神差,陰錯陽差,我終于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命——帆齡這病,是心病而起,郁結入骨,終于藥石罔效。你若早來一步,帆齡听到這個好消息,也許她的病就有救了……」

朱心同望著帆齡腕上晶瑩剔透的翡翠雙鐲,心頭泛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淒酸。

「也許,這就是命——是他們逃不過的宿命……」

他伸手探了探帆齡的鼻息,合起手中摺扇,在掌心中一拍,俊臉上全是堅決神色。

「她鼻息未散——只要她一息尚在,我們就要送她去和大哥相會。」

他轉身,向丫鬟道︰「替郡主收拾衣物用品,拿老山人參來,護住郡主的氣息,我們要設法保住她一息不斷,讓王爺見她最後一面。」

他俯身抱起帆齡,堅定地望著明安。

「你不是說馬車在府外等著嗎?走吧,我們要連夜趕路,送帆齡妹子到呼倫貝爾大草原去和大哥相會。」

甭煙落日遠,遼闊渾莽的大草原上,只見羊群似流雪,馬群如海浪。

大帳中,炭爐上銅鍋中的女乃子茶煮得泛著白沫。額豪躺臥在花紋斑斕的虎皮大毯上,赤果的胸前纏著層層藥布,臉色憔悴而蒼白。

「王爺,喝藥吧!」

一個滿臉皺紋的年老烏珠穆沁族人,端著碗又黑又濃的藥汁,遞給額豪。

「這次多虧了薩滿法師,將您從生死邊緣搶救回來。薩滿法師說您是咱們蒙古族第一英雄,不會這麼輕易死的。」

薩滿教是流傳于蒙古草原上的原始宗教,是一種以治病、開通鬼神為信仰的奇特宗教,與巫術有相似之處。教中的法師能夠祝禱、預卜、行醫、古夢、舞蹈,在蒙古部落中享有極崇高的地位。

額豪胸前所中的那一箭,雖然未中心髒,卻也重創了肺葉,能從鬼門關活著回來,著實是個奇跡。因此他的蒙古族人對薩滿巫術更是深信不疑了。

額豪微微一笑,心中卻知自己這次能夠死里逃生,主要是長年練武,身子根基扎實,再加上跟帆齡之間的誓約支撐著他,終于讓他度過了這個生死關口。

他接過藥碗,大口飲下又苦又澀的藥湯。

「塞桑,今兒個是什麼時候了?」他將空的藥碗交給了那個隨身服侍、名叫塞桑的老族人。

「今天是二月十五了。」塞桑替他蓋上毛毯,說道。「太陽就要落山了,一入夜,天氣就冷了,王爺你現在身子還很弱,要當心別著了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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