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如夢誓 第13頁

作者︰裴意

額豪痛苦地攢起雙眉,她毫不退卻的眼光就像一柄利刃,刻劃過他的胸口,他只覺心中一陣痙攣般的絞痛在蔓延。

疼痛,能使人清醒——而這般難以割舍、難以表露的強烈心痛,終于使他清醒了。

長年來,她的影子已是烙到他的心上,融在他的心里,不知從何時起,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中愛上了帆齡——這個他鐘心寶愛的螟蛉義女。

然而對定廣親王臨終前的承諾,還有兩人之間那如父似女的關系,讓他一直禁錮著、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始終不敢承認,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可是現在,步步催逼而來的帆齡,卻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戰場上丟盔卸甲的敗將,已經被逼到沒有後路的絕境,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了。

在戰場上,從未嘗過敗仗滋味的武宣親王,卻在這場心與心的交鋒中,輸得好慘、好狼狽!

帆齡倚在他澎湃起伏的胸前,听著他激烈狂亂的心跳聲,她眸中籠上一層煙鎖般的迷離,仰起染著淡淡緋暈的嬌顏,情意綿綿地望著他。

「你對我,真的沒有動過心嗎?」帆齡輕忽而迷惑地問,將艷紅如桃花般的灼灼唇瓣輕輕烙到了他的唇上。

額豪整個人微微一僵,思緒恍惚不定,體內興起無窮掙扎。

「我這一生啊,倘若沒了你,雲羅霞錦,僅是飛煙。」帆齡聲息悠悠,用唇緩緩磨掌他的唇、他的臉、他的頰,一點一滴在他唇間心上傾注狂熱。

「你知道嗎?在我眼中心里,滿滿的就只有你一個人!」

「你模模我的心——這顆心,除了你一個兒,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她將烘熨的臉頰偎到他頸項之間,在他脖子上輕嚙了一口,烙下淺紫如淤的齒痕。

「你又怎麼忍心,怎麼能夠逼著我嫁給別人呢?」

夜盡而蘇,推落一弧星搖的銀河,在晨曦的迷蒙微光中,遙遙傳來稀疏的鐘聲和報更梆子聲。

醉寢在帆齡懷中的額豪,從酣睡的黑甜夢鄉中悠悠醒來,緩緩睜開迷蒙的眼。

有一瞬間,他幾乎不知自己究竟置身何處,只听得風拂杏林、溪水潺潺,他放眼望去,只見晶瑩雪光照梅影,紫藤絲蘿風中飄——正是武宣親王府的西花園里、祿水亭畔。

而他,就枕在帆齡曖玉溫香的懷里——兩人身下鋪著的是厚軟溫暖的自狐暖裘,身上蓋著的,是他的貂皮大氅。

他們就這樣在雪地上睡了一夜?

他神智乍醒,女兒紅的酒力已經完全退了,他驚跳起身,望著舒眠如海棠春睡般的帆齡,霎時間,他只覺腦里空落落的,一片白茫茫,什麼也不能想。昨夜,他做了什麼?他和帆齡做了什麼?

天色微明,旖旎纏綿如幻的夢境已經遠去,消失在黑夜里——這是無處可以躲匿的夢醒時刻,他不能自欺,無從逃避,一切都攤在了天光底下,赤果果的現實。

他終是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佔了帆齡。

他頹然跌坐,申吟一聲,將臉埋進了大掌里,懊喪煩悶欲死,感覺這一生,從未如此後悔過。

那壇女兒紅,他不該喝的——而今的他就算萬般自責,千般悔恨,卻也來不及挽回了!

驟然失去他的溫暖,帆齡在沁沒的寒意中醒了過來,她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在淡青色的晨光之中,望見額豪頹坐在她身畔的白狐暖裘上,用雙手抱住頭,緊緊揪著頭發,像只被困到絕境、無路可走的獸,一臉的沮喪與絕望。

帆齡平靜地起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衫,緩緩穿戴好,伸手拾起地上如長針般的銀杏枝,簪佩住披散流離、曳垂至地的似水長發。

「我,終于還是背叛了對你阿瑪的臨終誓言!」

額豪抬起頭來望著她,聲音嘎啞而痛楚,「我們蒙古漢子,最重信諾——如果違約背誓,不但不得好死,而且終生都要被人瞧不起!」

帆齡一點兒也不驚恐,從懷中拿出黃金剪,絞端了昨夜兩人交纏成結的那一撮發。她仔仔細細、縝縝密密地將那綹發綰成一個同心結,放進了貼身收藏著的荷花繡袋里。

「是我勾引你的,沒有人會瞧不起你;就算是不得好死,也有我陪著你!」

她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慵懶而嫵媚地微笑著。

「我是你的人了,你再不能撇下我,不能逼著我去嫁給別人了;不管未來是好是歹,我都要同你在一起!」

額豪迷惘地望著她,淺紫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光交融,她站在曉曦迷霧中,是那麼美麗與真情,隨風飄揚的雙環如意腰帶仿佛拂到了他身上、心上來。

他心中一疼,吁了口長氣,難以遁逃的感情在天光里是如此顯而易見,再不能掩蔽或者隱藏。

沒有後路,也沒有退縮的余地了——事已至此,追悔無益,他現在所要做的,是擔起對帆齡的責任。

他已經負了對定廣親王臨終前的承諾,不能再負了對帆齡的感情!想起辜負了定廣親王的臨終遺願,他心中自然是郁悶愧疚,但無可奈何之中拋開了這一直如千斤巨石般壓著他的重擔,而能夠坦開胸懷來和帆齡傾心相愛,卻也是一場大解月兌。

他素來剛明決斷,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打定主意之後,便再無絲毫猶豫。他俯身撿起地上的衣衫,穿戴整齊後,對帆齡說道︰「你先回房,要侍女為我準備好入宮的朝服和頂戴,待會兒我要進宮去。」

帆齡為他整理衣襟,替他披上大氅,為他拍去氅上的積雪,納悶地瞧著他。

「你不是許久不進宮議政了嗎?」

「我不是進宮議政。」他頓了頓,直視著帆齡的眼,緩緩道︰「我是要入宮去奏請太皇太後指婚,許了咱們的親事!」

帆齡一楞,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眸中浮上乍驚乍疑乍喜的淚花。

帆齡痴痴凝睇著額豪,熱淚在眼眶中滾來滾去,胸臆間情意激動,歡喜得仿佛胸口都要爆裂開來了。

長年來的願望驀然成真,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她眼中含淚,臉上卻綻放出喜悅的璀璨光芒,手中緊緊攥著那個裝了兩人發結的荷花繡袋,情意綿長地瞅著他。

望著她情致纏綿的眼,額豪心中怦然一動,正要說些什麼話時,卻見府里的管事領著家丁長隨,急沖沖地向西花園這兒走了過來。

一見到額豪,那管事眼中一亮,急奔過來,打了個千兒,向額豪叩膝請安。

「王爺,原來您在這兒,可教奴才好找,在府里尋了好一會兒啦!」雖是大冷的天,那管事卻滿頭大汗,說道︰「若是再找不著王爺,可真要急死奴才了。」

「起喀吧!」額豪擺擺手要他起身,說道︰「天還沒亮透呢,這麼早,什麼事找本王找得這麼急?」

「宮里來了傳旨太監.說是奉太皇太後口諭,要王爺入宮議事呢!」額豪一怔,只見一個頭上戴著藍翎頂子的中年太監,正走出溫暖的花廳,邁步踏上寒氣冷冽的回廊里來,一路上還不住的呵手,跺著腳兒取暖。

「武宣親王爺,奴才等著王爺已有好一會兒了。」那太監見到額豪,一臉喜色的迎了上來,就地打千兒請了個安。

「太皇太後有聖諭,要王爺今兒個進慈寧宮議事。」

「原來是秦公公。」額豪雖許久沒進宮議事,卻也認得這太監是慈寧宮的管事太監秦公公。他點了點頭,微笑道︰「這麼巧?本王原也打算今兒個進宮覲見太皇太後的。」

他信步走上回廊,沉吟道︰「不過本王已經許久沒進宮議事了,太皇太後突然召本王入宮,是朝政上出了什麼事嗎?」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