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比得上含情妹妹——」楚逸安沉痛而堅決地道。「我就是傾盡所有,拼掉性命不要,也絕對要把她救回來!」
慕容愷同楚逸安一起長大,知道他自幼便傾心于慕容含情,隨著年齡增長,這種傾慕漸漸轉化成了銘心刻骨的愛戀。慕容含情佔據了楚逸安所有心思,娶她為妻是他畢生唯一夢想。在這世上,除了慕容含情,已沒有第二個女子可以進入他的心扉!
如果他能親自迎娶護送慕容含情,也許她就能逃過這次大難,不會被匪徒所劫了啊……
望著楚逸安痛苦懊悔的神色,慕容愷知道這次慕容含情的被劫對楚逸安來說是多麼沉重而致命的打擊。他不忍地道︰「你奔波了六天,先進別館來歇息沐浴吧,養足了精神,才有力氣去救含情妹妹。」
楚逸安搖頭,心焦如焚地道︰「我沒心情休息。愷太子,你比我早到益都縣,可曾探听到了含情妹妹的下落嗎?查出劫匪的身分嗎?」
慕容愷嘆息一聲,「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劫匪行徑怪異,擄了含情妹妹,卻不曾帶走陪嫁珠寶,也沒對皇室提出任何要求,好像他的企圖就真只是針對含情妹妹……」
看到楚逸安陡然大變的臉色,慕容愷聲音轉低轉沉。「逸安,你要有心理準備。如果歹人的目標真只是為了含情妹妹……那麼就算我們能救回她,只怕……只怕她也不是原來的慕容含情了……」
楚逸安面色慘白,身子搖晃欲墜。他勉強撐住,卻抑不住掠過心頭那不堪的想象與推心刺骨的痛。
「父皇的意思是說,如果含情妹妹能夠活著回來,卻不幸……不幸被匪徒玷辱……那他也不會強要你接受這門親事。」慕容愷輕聲道。「到時就算你要退掉這樁婚事,我慕容皇室也不會怪責于你,我會直接將含情妹妹送回皇城,這樁親事就此作罷。」
「不,這樁親事不能就此作罷!」楚逸安大吼,握拳道。
他心痛地望向慕容愷,沉聲道︰「你是最明白我對含情公主感情的人,我從小就愛她,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就算……就算她真遭遇什麼不幸,那也不是她的錯。白玉就算蒙污,在我心中仍是無瑕,她永遠是我心頭最美最純潔的一朵清蓮。要我放棄她,除非我死!」
慕容愷紅了眼眶,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身為男人,他知道要不在乎這種事會有多困難!楚逸安這份深刻濃烈的愛意與寬闊的胸襟,又怎能不令人感動呢?含情妹妹啊,你真是許到了一個世無僅有的好夫婿啊!
「我現在唯一的心願,便是希望她能活著——」楚逸安緊咬下唇,聲音中有著淌血般的痛。「我只要她好好的活著!每當我一想到她現在究竟不知是生是死,我就痛得快要發狂了啊!你放心——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只要她活著,不管發生了任何事,她永遠都是我楚逸安的妻子,永遠都是豫王府的安豫小王妃!」
只要她活著——慕容愷眼眶泛淚,悠悠望向天際,心中浮現的是和楚逸安相同的祈願和疑問,也是全東杞人的祈望和疑問……
她還活著?她平安嗎?她究竟在哪兒啊?
慕容含情——你究竟在哪兒?
第四章
朱弦一拂遺音在,卻是當時寂寞心。
新月初上柳梢,一縷清幽沉潛的琴聲在空山靈谷里回蕩著。
棠絕歡背著一簍從溪里捕來的鮮美肥魚,溯溪而上,走回傍崖而建的竹屋。極目眺去,只見一盞燈火,在玄暗的夜里透出明亮的光。
他心中一陣溫暖,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疾步回家!
原來有人相伴,有人點燈相待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家」,才會教人心心念念,想起慕容含情,他向來冷凝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溫柔笑意。
她出身尊貴,自幼錦衣玉食,僕從如雲,一切生活瑣事,都有宮女為她打點得妥妥貼貼的。可自從被他擄來這山谷之後,對于沒有僕從服侍、凡事皆需親力親為的簡陋生活,她沒有絲毫抱怨;每日里吃的盡是野菜蔬果溪魚,她也甘之如怡;甚至還興致勃勃地跟著他學習如何生火炊飯,采拾野菜,開開心心地伴他一同幽居在這深山遂谷之中,愜意而自在,一點兒也不像被擄掠而來的。
而他向來孤穴眯瞑的生命里,自從有了慕容含情為他冰冷的生命注入了一股暖泉,溫熱他寒凍徹骨的四肢百骸,讓他對于生命,第一次真正有了想生存下去的渴望。
噙著溫馨笑意,他抬頭望向那近在眼前的竹屋燈火,卻不經意地望見了高掛山頭的一環新月。
一股冰寒徹骨的劇疼抹驀里掠過他的全身,絞得他五髒俱擰,他彎下腰,痛得深深吸氣,等待那股似要將他凍斃的陰寒平息下來。
望著天上如鉤新月,他淒寒欲絕的冰瞳里掠過一抹悲涼——他有什麼資格奢求那向來遙不可及的幸福與溫暖啊?「幸福」這兩個字,從來不為了他而存在!
抑下了體內奔竄著的極寒痛楚,他恢復了雪酷與冷漠的神色,緩步走回了琴韻繚繞著的竹屋。
竹屋內,燻著老木根香。那是他為慕容含情挖出千年蒼木的根所制成的沉香,香味清奇幽絕,讓人聞了心怡神定,有清心寧神的奇效。
木煙繚繞中,只見慕容含情端坐撫琴,神色莊嚴而肅穆,美麗絕倫的面龐上泛出微微的柔潤光芒,宛如是一尊紅玉雕成的、端麗絕俗的觀音音像,令人見了不自禁的感到心情平和、寧靜喜樂,仿佛所有的黑暗與仇恨,在她面前都不復存在了。
慕容含情見他回來,恆星般晶亮的眸中閃過了盈燦燦的笑意,眩惑得教人屏息。她縴指輕拂琴弦,輕挑慢捻,原本空靈悠遠的曲調丕變,轉為柔和婉轉,如流泉松風,輕拂心田,琴韻纏綿不絕。
棠絕歡听著那輕靈幽逸的琴聲在耳畔心間流轉,只覺似有一股清泉注入經絡百脈,他向來煩惡異常的心脈,竟隨著那流泉般的琴韻而舒暢開來,始終糾結在心肺間的寒氣與疼痛似乎也減輕了。
看著他始終微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神色寧和平靜,慕容含情知道這琴音確實對他大有助益,不由得十分歡喜,柔聲間道︰「你心肺之間的疼痛,可好些了嗎?」
棠絕歡一凜,冷冽問道︰「你怎知我心肺疼痛?」
「我自幼習琴,又熟讀黃帝內經,稍微懂得一些醫理。」慕容含情盈盈淺笑,「我瞧你面無血色,常皺眉頭,體溫又極冰冷,顯然是心肺受了損傷,所以用琴音助你調理心脈,希望能減輕你的疼痛。」
「你是說你能用琴聲治病?」棠絕歡懷疑地斜睨著她。
「琴聲治病,自然不能。但卻能清心寧神,調理百脈,對身子是大有好處的。」慕容含情輕挑琴弦,柔柔說道︰「上古伏羲氏制琴,創五弦,傳到周朝時,文武一三各加一弦,演變成了七弦琴。而七弦琴的五音‘宮、商、角、征、羽’,和天地間的五行‘金、木、水、火、土’是相互感應的,而五音和五行又可以影響人的五髒六腑。」
看著听得一頭霧水的棠絕歡,她更詳盡地解釋道︰「根據黃帝內經所記載︰‘角為木音通于肝,征為火音通于心,宮為土音通于脾,商為金音通于肺,羽為水音通于腎。」所以琴要是可以影響髒腑並加以調理的,若是能再加上藥茶補身,我相信你的心脈會慢慢調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