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當這情環只是個傳說,反正自古至今,也沒人解開過這白玉龍鳳環。」沐儀皇後眼中掠過一抹淒傷。「當年大婚之夜,你父皇也沒能解開龍鳳環,所以他始終不能專情于你母後一人,嬪妃一個接一個的納進宮來,倒是越老越風流了。」
慕容含情見沐儀皇後傷心,急忙摟住她的脖子撒嬌笑道︰「母後,您當初該要父皇學春秋時代的齊王後啊。」
「學春秋時代的齊王後?這又是什麼典故了?」沐儀皇後果然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秦昭王曾派遣使者送齊王一只玉連環,說以齊王的多智,是不是能解開玉連環呢?這齊王可被考倒了,他也和父皇一樣,解不開玉連環,他拿著玉連環詢問群臣,也沒人能解開,最後是他的王後拿了一把錐子,把連環敲破,對秦王的使者說——這可不是解開了嗎?」慕容含情眼中閃過一抹淘氣神采笑道︰「母後,您放心好了,如果逸安哥哥真的解不開龍鳳連環,兒臣就要他學齊王後,拿把錐子敲破玉環,不就解開連環了嗎?」
沐儀皇後被她逗得笑了。「你這孩子就會逗母後開心,不過母後可不許你唆使安豫小王爺毀壞了白玉龍鳳環,這只玉連環可是慕容皇室的家傳珍寶呢!」
「兒臣明白。兒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毀壞咱們慕容氏的傳家之寶啊!」慕容合情溫言軟語地道,「將來兒臣還要傳給女兒,還要傳給女兒的女兒,還要傳給女兒的女兒的女兒……就這麼一代代的傳下去,您說可好?」
沐儀皇後噗哧地笑了。「你淨會頑皮,什麼女兒的女兒的女兒啊?說得母後頭都暈了。」說著突然嘆了口氣,低語道︰「母後倒寧可逸安能夠解開連環,和你相愛一生,死後兩環合一,同穴而葬……也不願見你一代代的把連環傳下去,因為那表示逸安沒解開連環,不是你的有情人……」
像呼應她的話般,靜躺在慕容含情手中的白玉龍鳳環發出了暗沉沉的幽光,仿佛預告著不能悟解的命運,一場傷傷重重的情劫正悄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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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情公主出閣之日。濟陽百姓紛紛扶老攜幼,傾城而出,爭相目睹這位傳說中觀音轉世,尊責無雙的紅蓮公主。
卯時一至,只听得炮竹聲喧震天,無數男女手執鮮花,擁向皇城,把皇城內外方圓百里之地,擠得幾無立足之處。
送嫁儀仗于卯時出宮,絲竹合嗚之聲遠遠響起,百姓們騷動起來,齊聲歡呼道︰「來了!來了!皇室的送嫁隊伍來了!」
只見儀仗隊前導開道,鳳妾龍施,雉羽官扇,華蓋寶傘一對對地行出宮門。等儀仗一隊隊過完,然後才是十頂八抬大紅轎子,坐著陪嫁宮女。最後面是十六個太監抬著一座金頂銀紅繡鳳喜轎,十余個明眸皓齒,彩衣蕙帶的妙齡宮女扶轎隨行。
「瞧,是含情公主!是有清蓮之姿,觀音轉世的含情公主……」
百姓們紛紛擠上前去,想看清楚坐在金頂繡鳳喜轎之中的慕容含情。
紅緞喜橋是用淡紅珊瑚串成珠簾,覆以黃金薄紗,在初升的曉日中閃爍生光。透過黃金薄紗望去,隱約可見轎內身披彩鳳翎紗,頭戴瓔珞寶冠的慕容含情。只見她神情沉靜安詳,姿容清雅無雙,令人見而忘俗,自然而然生出莊嚴親近之心。
「現今天下五國並立,可除了我東杞之外,其余四國都是動蕩不安——南恆,雍王奪位,太子玄煜流亡于途;至今生死不明;中瀠,暴君執政,百姓民不聊生,暴亂四起;西鉻,以佛治國,可世尊佛爺卻棄位出走,不知所蹤。西鉻人民又不肯另立佛王,雖有攝政喇嘛代為執政,但至今仍陷入舉國無主的混亂之中;北圭,雖無動亂,卻有著太子爭位的隱憂;唯有我東杞,因為有菩薩轉世的含情公主,所以才能風調雨順、國強民安啊……」
在民眾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中,完全流露出了對慕容含情幾近神化的崇拜及尊敬。
太子慕容愷率領著諸候公卿及四品以上官員隨駕送出皇城,典禮異常盛大而隆重。民眾紛紛跟著儀仗隊伍送出城來,並奉上手中鮮花,以鮮花鋪道,恭送慕容含情出城。
到了城外,十六個大監放下金頂繡鳳喜轎,牽來四匹白馬,扣上車轡,將鳳輦抬到了馬車之上,登時變成了一座華麗異常的鳳輿。
愷太子走到鳳輿旁邊,不舍地道︰「含情妹妹,皇兄只能送到此處了。此去豫州,有千里之遙,你一路上要保重。」
「多謝皇兄相送。」慕容含情輕柔溫軟的聲音從鳳輿內傳了出來。「含情此後再不能承歡父皇及母後膝下,就請皇兄代盡人子孝道了。」
「這是自然。只是在父皇及母後心中,恐怕誰也取代不了你的地位。」愷太子嘆道。「你嫁給安豫小王爺為妃,此後長居豫州,可要常常捎信來,以解父皇及母後思念愛女之苦。」
「含情明白。」慕容含情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皇兄請回宮吧!」
平漢將軍夏存威率領著百名禁衛軍緩馳而來。只見百名禁衛軍精壯威武,長刀勝雪,鐵矛如雲,人人騎著一色白馬。愷太子見了這等雄壯聲勢,微微點頭,上前對夏存威說道︰「夏將軍,這一路上,就有賴你保護公主的安全了。」
沉默寡言、卓爾不群的夏存威向愷太子抱拳行禮,說道︰「太子請放心,臣定然誓死保護公主安抵豫王府。」
愷太子點頭,舉手一揮,儀仗隊開始前行,送嫁隊伍在禁衛軍的保護之下,緩緩離開了濟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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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日,迫近了西山。歸林的昏鴉,噪叫著滿天亂飛。
「公主,您累了吧?喝杯木揮清露解解渴。」鳳輿中,宮女侍蓮取出子香露,倒在木揮茶中,調勻了端給倦臥在軟榻上的慕容含情。
斜倚在青玉枕上的慕容含情,接過木揮清露淺啜了一口,只覺甘甜香馥,潤澤心肺,倦意似乎也微微消褪了些,不由得嘆道︰「好蓮兒,這一路上幸虧有你呢!這十多天來舟車勞頓的,也難為你能夠處處服侍周全了。」
此時,一陣涼風襲來,吹開了輕軟低垂的黃金紗簾。慕容含情從叮當作響、隨風飄拂的珊瑚珠簾望出去,只見斜陽懸在碧山之外,一彎流水,靜靜環繞著遠處的小小荒村。天地,顯得蒼茫而遼闊。
「咱們現在是到了哪兒呢?」
「進了城,就是益都縣了。」侍蓮嘟起嘴,忿忿道︰「咱們今兒個又被百姓耽誤了行程,只怕無法及時趕到驛館,又要露宿荒野了。」
原來慕容含情出閣是舉國轟動的大事,百姓爭相搶著要親眼目睹這位儼若觀音、東杞國中最受景仰崇拜的九公主。送嫁隊伍所到之處,不管是大城或小鎮,都是萬人空巷,途為之塞,幾乎寸步難行,也因此走了十余日,竟還未出魯州邊境。嚴重的延誤了行程不說,還經常錯過途中的驛館而被迫露宿荒郊。
「以穹蒼為被,大地為床,也不錯啊!」慕容含情笑著安慰侍蓮。「你瞧,這大自然的壯闊景象多美?哪是皇宮里人工雕琢的假山假水可以比擬的?」
「是啊,風景是挺美的。可是咱們的行程再這般延誤下去,只怕在開封等著接公主入豫王府的安豫小王爺要焦急得發狂呢!」侍蓮嘆氣道。「照咱們這般走法,也不知何時才到得了豫州?要是誤了大婚的吉日良辰,那可怎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