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忙,是能有多忙?」阿志哧笑一聲,不以為意,手邊繼續擦拭著幾枚銀戒指。
「你呢?現在還有繼續教課嗎?」高佑輝轉了個話題。
「多多少少啦。」阿志露出淺淺的苦笑。「只是現在的學生多半是玩票性質,稍微要求一下就唉唉叫。」
不知怎麼的,高佑輝想起了楊雅涵那副對什麼都興趣缺缺的模樣。「說的也是,時代不同了。」
「什麼時代不同,才幾年而已。」阿志嘖了一聲,隨後又抬起頭來。「對了,你今天怎麼會突然過來?」
「也沒什麼,只是臨時想到,加上剛好有時間,就順路繞過來看一看當年的師傅過得怎麼樣。」
「少來,你才沒這麼感性。」
阿志笑了出聲,將擦拭好的銀戒擺回桌面上。「老實說吧,你是來買材料?還是來看一看有什麼好作品?」
不愧是跟著他學藝學了幾年,交際話立即被識破。
斑佑輝不禁莞爾。
「都有。」說完,他轉身四處走動,看著架上的銀飾、皮飾。「現在生意好嗎?」
「不是很好。不過還算過得去就是了。」阿志離開了椅子,走到他身旁。「你看這條項煉。」
說完,他指了指架子上層的一條銀鏈子。
那是一條造型相當抽象的鏈子,高佑輝看了半晌,看不出個所以然。「這是……你做的?」
「不是。是我一個學生做的。」
「然後呢?」他猜不出阿志想告訴他的是什麼。
「這個學生很奇妙,」邊說者,阿志笑了出來。「其實這條項煉和另外一條是成雙成對的,只是這個學生說他要等這條項煉賣掉之後,才要做出另外,一條,然後賣給另一個陌生人。」
斑佑輝忍不住哧笑了出聲。
「對煉不就是要擺在一起才有價值嗎?」
「誰知道。」阿志聳聳肩。「可能有人覺得硬是被拆開來比較浪漫吧。」
斑佑輝靜了幾秒,才道︰「也對啦,不然‘羅密歐與茱麗葉’就不會紅那麼久了。」
雖然「羅密歐與茱麗葉」一直都被定義成悲劇。
「這是題外話。」阿志輕咳了一聲,結束了這個不相干的話題。「你這幾年都還有在做銀飾或皮件?」
「沒了,完全沒踫。」高佑輝很坦白的說出。
「我想也是。從來沒看過你來買材料。」
語畢,他轉身在一個置物櫃前蹲了下來。「那你這次是忽然想做銀飾,還是皮件?」
斑佑輝猶豫了一會兒,才道︰「皮件。」
其實他很想開口說「銀飾」,但他非常明白自己是想為了誰而做。然而,他卻無法為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
為什麼要為她而做?他又能為她做什麼?
「怎麼會忽然想做皮件了?」
阿志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
「前陣子找不到看得上眼的皮夾,想想干脆自己做好了。」高佑輝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皮夾?」阿志皺了眉頭,睇著他。「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對皮夾也這麼挑?」
「人總是要改變一下。」高佑輝揚揚眉,避重就輕。
──他的確是改變了。
「算了,當我沒問。」說完,阿志從櫃子里拿出幾片小牛皮。「這個顏色怎麼樣?還不錯吧?」
「嗯,就它吧。」
斑佑輝根本不在乎那塊牛皮長什麼樣子,只是點了點頭,抽出皮夾,很干脆的付了錢。
他甚至不記得一個完整的皮夾該如何動手做起。
「要走了?」阿志問。
「時間差不多了。」
「那好吧。」他吁了一口氣,淺淺一笑。「下次看到你的時候,會不會又是隔了三年後?」
「我盡量找時間‘順路’過來。」
「真是有夠沒誠意,白教你這徒弟了。」阿志故作驅趕對方的模樣。
那動作惹得高佑輝笑了出聲。
「好啦,我先走了。」他擺了擺手,轉身走向那扇門。
卻在走到門前的時候,無來由的,他想起了那對可能永遠不會相見的對煉。
霎時,最好的借口就在這里了。
斑佑輝猛然回頭,走向櫃台。「我看我順便帶些銀土吧。」
他的舉措卻沒讓阿志感到任何一絲意外。
「我就知道你會手癢。」
像是在陌生感里尋找熟悉,阿志翻出了高佑輝所慣用的一些材料。「這次有什麼靈感了?」
斑佑輝笑了一笑,胸有成竹。
「悲劇。」
「啊?悲劇?」阿志的眉頭略皺,有听沒有懂。「什麼悲劇?」
「這你就別問了吧。」
斑佑輝岔開了他的話題,逕自拿出皮夾子,期望身上的現金還夠支付這一點銀土。「這樣,一共還要給你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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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梁慎翎正在為一台摩托車更換輪胎。
她還是一如以往,在工作的時候會扎起馬尾,穿著一條深色休閑長褲,再搭上一件普通的長袖T恤。
一切就和往常的每一天沒什麼兩樣。
然而看在高佑輝眼里,卻似乎又不是那麼簡單明了。他見她那副認真工作的神情,昨夜的感性對談簡直就像是自己的一場夢罷了。
不但遙遠,而且失真。
忽然,梁慎翎像是感應到了他的目光。
她抬起頭來,一見是他。「哦,這麼早就下班啦?」
「是啊……今天的工作比較少。」高佑輝笑了一笑,扯了一個謊,其實是因為他無心在工作上。
他走到她身旁蹲了下來。「你呢?今天比較忙?」
「還好。五點過後人會比較多一點。」梁慎翎聳聳肩,繼續道︰「一般上班族都是下班之後才會過來。」
「說的也是。」他盯著她那沾滿污漬的手套,想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話題,卻也不急著起身離開。
兩人就這麼安靜了半晌。
「車子應該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吧?」倒是梁慎翎先行打破沉默。
「嗯,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他點了個頭,同時輕輕揚起嘴角。「不好意思,還讓你去麻煩朋友。」
听了他的話,梁慎翎並沒有回答什麼,只是報以微笑,然後逕自站起身走到一旁去拿了幾把工具回來。
這倒是有點反常。
若是以往的話,她會很酷的說一句「小意思」,或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說「客氣什麼」。
「干嘛?這麼不相信我可以交到男朋友?」
忽然,梁慎翎冒出一句無厘頭的話。
「啊?」高佑輝一怔,模不著頭緒。「什麼東西?」
「自從你知道我‘前’男友的事之後,就常常這樣盯著我看,是不相信有男人會看上我嗎?」
她的嗓音里毫無情緒,仍然從容地做著手邊的工作。
斑佑輝分辨不出她問這句話的真正意義在哪里,同時也無法否認她所說的話。他的種種反常行為確實都是因為那條項煉而起的。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梁慎翎笑了出聲,繼續說道︰「你就明說吧,反正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了。」
這句話令高佑輝的眉頭微皺。
「不然,林……不、你的前男友是跟你交往心酸的嗎?」他差點就把那個男人的名字給說出口。
雖然這幾乎是已經確定的事實,但在她還未承認這一切之前,他不認為他可以說得這麼果斷。
「你要這麼說也是可以。」她刻意讓自己看來輕松自在。「對方追我大概只是因為新鮮吧。」
對于這樣的一句話,高佑輝並不意外。
他早就料想到,像林宜儒那樣的男人會去追求梁慎翎,多半僅是想證明自己的魅力而已。
「你今天會忙到很晚嗎?」他岔開了這種不愉快的話題。
梁慎翎一怔,聳了聳肩。「不知道。怎麼?」
「你昨天晚上不是約我看電影?」高佑輝故作困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