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們正在收咖啡豆,胡里奧心不在焉地叼著雪茄走來,他懶懶地坐在椅子上,揪著自己一臉亂蓬蓬的胡子,遠遠監視著我們。
「賽蒙,」他招手叫我,「過來。」
我走了過去。
他拍拍身邊空著的椅子,「坐下休息一會兒,我看你很累。」
我站著不動。
他不耐煩地問︰「怎麼了?」
我看著周圍忙碌的奴隸們,低聲說︰「這不符合我的身份。」
他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如此之響,吸引了許多好奇的目光。
「賽蒙,我早說過,這兒我說了算,」他逼近我,在我耳邊悄悄說,「只要你听我的,你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他笑著,故意把煙圈噴在我的臉上。
我依舊低著頭,沉默著不說話,我的嗓子被他噴出的煙嗆得直發癢。他已經不止一次暗示,只要我肯和他做某種交換,我在這兒就不會受到虐待,甚至可以換取享受。
當人陷入絕境時,出賣自尊也許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寶,可是——我做不到,我靈魂深處的高傲阻止我做出任何違背本性的事,哪怕被徹底毀滅,也好過卑賤地出賣自身。
我抬起頭,冬天的天空一片蒼茫,一只大鷹的影子正從高空飛掠而過……
「怎麼樣?」他在我耳邊問,附近無人,他的手已經悄悄地侵向我的,試圖抓住我的要害,在我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我已經猛然一頭撞向他,把他撞得後仰倒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們身上,所有人都驚呆了,像雕塑一樣站著,等著可怕的後果落在我的頭上。
沒想到,胡里奧並沒有震怒,他在地上看著我,胡子里居然藏著笑,半帶氣惱地咒罵著︰「該死的,好小子,真夠有種。」他爬起來接著說,「不過,我對你的興趣越來越強烈了。」
我當眾反抗胡里奧的那一幕,居然使我在大家心中成了英雄,許多人或明或暗地對我表示好感,我開始得到朋友。胡里奧暫時沒有了進一步的舉動,但我知道,這只不過是表象,矛盾總有激化的那一天。
這天胡里奧休假,當我被叫進他的屋子時,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我剛一進去,門就被人反鎖了,我無奈地靠在門上,明白今天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胡里奧踉蹌著走過來,手里拿著酒瓶,「要不要喝點?」他打了個酒嗝,濃烈的酒氣噴在我的臉上,我厭惡地回避著。
他帶著醉鬼的朦朧目光,笑眯眯地打量著我,伸出手來撫模我的臉,「干嗎還要反抗呢?你知道,你逃不過的。這里可不止我一個人對你有興趣,如果不是我,他們幾個早忍不住了。」
我閃避著他的手,想起另外幾個野獸般的監工,我的心往下一沉。
他撲上來,喘著粗氣,開始親我的臉,我極力掙扎著,推拒著,我的右手軟軟地使不上力,而左手很快也在他掌控之中,他的巨掌把我的雙手反剪到背後,另一手開始狂亂地撕扯我的上衣。我像困獸一般拼死掙扎著,但這個人不知比我高大和強壯多少,他很快就把我壓倒在地上,上衣已完全被他撕碎了,我幾乎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黑油油的頭發在我赤果的胸前緩緩移動,我感到了反抗的絕望。
這時,我看見地上被他遺棄的酒瓶,我咬著牙抽出手去,吃力地模到那個瓶子,狠狠地朝他的頭上砸去。他猝不及防,大叫了一聲,朝後倒去,鮮血從他的腦後流出,染紅了地面,他倒在地上不動了。我費力地從地上爬起,呆呆地看著他,不確定他是不是死了。酒瓶碎了,我走過去,拾起了一塊碎片,模模糊糊地想︰現在該怎麼辦?
門被推開了,外面的人被胡里奧的喊聲驚動,沖了進來,我還呆呆地站著,任憑他們奪去手中的玻璃片,把我綁了個結結實實。
有人在抽打我的臉,「你殺了他,你竟然敢殺人!」
我被他們推進一間空屋,踉蹌著摔倒在地上,我躺在冰冷的地上,過了很久,感覺才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我坐了起來,怔怔地望著四周,我不明白,我的噩夢要做到什麼時候?每次都以為,事情已經到了最糟,可總有更糟的在前面等著我,好像一段漫長的甬道,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隱現著鬼火般的恐懼,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可就是走不到頭。
我不知道胡里奧怎麼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將面對可怕的後果。也許他們會立刻處死我?我現在感到,如果他們能允許我死,我會非常感激,可我隱隱有一種預感,我要經歷的會比死亡更可怕。
我把頭靠在牆上,默默回想著我悲劇的一生,想著我經歷過的人和事,想著……梅麗莎……
現在想來,她離我已那麼遙遠,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和我現在所處的世界沒有任何交集。
我夢中的預感是如此準確。夢中,我躺在惡魔環伺的地獄里,無力地望著天空,而天上,梅麗莎漠然地對我微笑著……想著這一幕,我心中隱隱地痛著,終于,淚水從我的眼角緩緩地流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