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四周怎麼樣的轟動著,可孤全沒一點知覺,一雙眼楮迸著精光卻瞠得直直的,望著懷裹這個……這個……死而復活,還救了他的梅童!
像沒事人似的,梅童輕輕把可孤的胸膛推了開,慢盈盈打起身子,攏發鬢、扣衣棠,抽出手絹兒抹頸子,也不理睬他,只管整理自己。
咽喉給什麼滾熱激動的東西堵著,可孤擠不出話,一味「你……你……」的打她忽然回過一雙眸子,艷艷地盯著他,啐它的時候聲音輕而嬌,「什麼你呀你的,人家沒個名字嗎?」
一霎間不知是在他心中,還是眼前,整個的雲破天開都光明起來,可孤喜得一邊張臂,一邊大喊︰「梅童,你沒有」
她起了身走,可孤一撲撲上一雙含沙帶泥的烏皮靴……韓將軍代替梅童,暫時讓可孤給摟著,他雙手奴著腰,眺望那玲瓏搖開了去的紅衣姑娘,咕嘍著說︰「顯然她沒有死,你有空替本將軍問問,她那番詐死的技術是怎麼練來的?」
可孤的昏眩感還未過去,人已經結韓將軍拉起。老將軍謝過他方才的出手相救,但更要緊的是,要他說清楚全盤的事故。
一切原委听後,韓將軍撐不住跳腳,沒想到自己讓厲恭瞞去那麼多!西征軍這麼大的亂子,事態非同小可,可孤既身懷伊吾歸順的文書和信物,那麼事不宜遲,當下韓將軍交他一面今牌,這伊吾求降、厲恭謀反、中水被殺的幾件天大事兒,由他趕回長安上古天子。
「你且慢走一步,」韓將軍心思縝密,指示一支小隊先趕到玉門關,一來通知守將,一一來揭去捉拿可孤的告示。「免得你一人關,就像一頭鹿一樣的給捕了去。」
至此,可孤心頭的一樁冤屈、一副重擔終于是卸下了。
闢兵捆上厲恭、趙傾、潘大人和兩名侍從的尸首,韓將軍急著要回去整頓大營,領著大隊,從苦寂的大漠上沙沙有聲的去了。
可孤一掉頭,不見梅童的影子,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口。她人呢?慌得四面的找,這才見她一道伶何的影子在漠上淡蕩走著。
「梅童、梅童」的喚叫她,她不是沒听見,卻把他丟在後頭不理會。他拔了腿追去,那奔沙的,迫切緊張的步伐聲,由熱風迭人她耳中,她竟也跑了起來。
她越跑,可孤追得越厲害,絕沒有這時候再失掉她的道理!可孤聚起內力,大大喊她一聲︰「梅童!」
梅童回頭嚇了一跳,見他虎虎撲過來那種態勢,人軟了一半,給他推倒了在沙上,兩人都喘著,他伸展開來的軀體魁偉而龐大,壓得梅童像只小紅蝴蝶,撲著翅嬌脆的擰扎。
「你為什麼不搭理我?為什麼要跑掉?」可孤又動氣又恐慌地問,使全力鎮著她。
梅童被他壓得動不了,別過頭去,一半秀臉貼在暖黃的沙上。
「你現在是伊吾駙馬爺了,咱小門小戶人家,不配和你這種貴重人物說話對答的!」
可孤重重一嘆氣,那結實的胸膛便壓著梅童撲撲跳的心口,「你不知道我已經不是伊吾駙馬了嗎?從我抱著你上馬離開,便和伊吾斷去道層關系了。」
「那更糟,仿佛是我壞了你的好姻緣,又把你的光明前程誤掉了,你只會想我、恨我!」
「梅童,」可孤幽幽道︰「在伊吾答應了那樁婚事之後,我心里便像壘起一座石頭山,沉甸甸的壓在胸中,塞住了一口氣,日日想到你、惦記你,心里更有說不出來的榜徨難過,直到在牆頭上卸去了金冠、駙馬袍,這才覺得胸中豁然開朗,那口氣也才透了過來。」
沙上半張秀臉慢慢轉回來,睫下微動著眸光,瞧著他問︰「失了這麼一樁得意姻緣,也不悔也不恨?」
「不悔不限。」他堅定回道。
「失了曲曲這麼一個嬌人兒呢?全沒一點舍不得?」
又一嘆,可孤道︰「她對你用計,迷昏你,把你迭回大營給厲恭,欺瞞了我,這是我沒辦法接受的,我……只能希望她另有好將來了。」
「其實,」梅童緩緩道︰「那天我並沒有真被她迷昏,我對她早有提防,只是假裝不省人事,由著她把我迭回大營……」
可孤睜目,「為什麼?梅童,你為什麼這麼做?」
她輕輕去踫觸可孤肩上的傷處,說︰「我怕如果我不回去,厲恭會犯伊吾,你人在城中,萬一……」她打了個哆嗦。
幾乎和她一樣的哆嗦起來,可孤喊︰「梅童,你這是為了我在犧牲自己!」他一雙眼楮熬了。
忽然他把她擁住,嗓子發緊,這陣子他所受的煎熬,這一整日歷經的驚亂焦愁,全堆上了俊臉,「梅童,梅童,你才是我舍不得的人,我以為你死在厲恭劍下的那時候,我、我幾乎也想隨著你死去!」
「傻子,」梅童柔聲罵他,「趕緊別這麼想,你一定要緊顧你自己,否則枉我為你費心思!」
「我明明看見你濺了血,怎麼……」可孤去觸模她的頸端,手顫得厲害,但那截皓頸除了還染有些紅漬,好端端的沒一點瑕疵。
她璞嘛笑了,笑得眉眼兒俏生生的。「抹脖子自戕的把戲,我行小玩到大,得先在脖子厚厚裹一層,也算易容術里的一套,紅鳳兒幫我找來的醬料,還直管用。」
「我求你,梅童,以後再不要玩這個,自己去抹刀子,萬一抹得太猛……」
「那倒是要捏拿得準,」梅童咕嘍著,感覺可孤的身子在發抖,臉上仍留著悸色,真切地為她擔心,她不覺涌起一股溫柔情意,輕聲道︰「還不都為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可孤心頭一蕩熱,克制了好久想吻她的沖動,這時候放開來,把他饑渴火燙的嘴覆到她唇上。
這是可孤頭一次能夠敞開胸懷,沒有一絲愧意和墨礙的吻她,認定她是他的人,整個的屬于他。那吻柔悅裹帶著迫切,可孤一雙熱烘烘的大手,捧住他唇下這張明媚的臉蛋,他吐露出來的聲音,也帶著迫切。
「告訴我、答應我,梅童,你願意許給我做妻于,讓我愛惜你、照顧你一輩子……」
一雙縴嬌的手臂把他束緊住了,梅童輕輕回答他,「你怎麼還不知道?從你夜夜懷抱我,讓我由石頭變回來的那時候,我就在心底把自己當成你的妻子了……」
她感覺到他的嘴彎起來,是無比喜悅的笑意,使得那吻越發纏綿緊密。突然來了第三者,龐然之物直往他們臉上湊來……梅童吃驚地張了眼,一張熱情的大嘴巴,呼呼噴著氣,決定如人這親密的陣容。可孤含糊嘀咕︰「過雲紅,你也有討人嫌的時候……」
他將馬兒那把長臉推開時,它嘶嘶抗議著。梅童笑了,但是可孤灼熱的嘴又吻下來,她沒辦法再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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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門關明麗的月色為新人作了證,不必有華衣,不必有排場,也不要外人來喧嘩,唯須這肅靜的天地,看著他們跪拜,听著他們虔心的誓言,結做這一生一世的連理……這已近胡天飛雪的八月,邊關的小客棧燒起棗紅色的炭火,使得小小的廂房蕩漾著春意一般的紅光,紅光裹四目相對,便已經痴了,醉了……可孤溫溫柔柔喚一聲,「娘子……」用雙手散去她被火光薰得像晚雲的頭發。
新娘子頰上有羞氣,他吻她耳際,那羞氣使漫到那里,吻她歷過險的頸子,那羞氣又漫到頸子,吻她的肩、她的胸、她一身的冰肌玉膚……待她羞紅了整個人時,他用自己的溫存和堅峻將她覆蓋起來。炭火也似狂喜了,跳著、躍著,紛紛爆出了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