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天,溫暖不見了,媽媽的笑臉也逐漸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但是她依然帶著她天天到公園里仰首看月,因為媽媽說,等到月圓的時候,那個有著溫暖懷抱的人就會回來了。
可是,一天一天過去了,那個有著溫暖懷抱的人始終沒有出現,直到媽媽死了,直到她進了孤兒院,她就再也沒有仰頭看過月亮了。
而那個有著溫暖懷抱的男人,也是個日本男人。
她知道,是因為媽媽臨終前,給了她一張照片,上面有著那個日本男人的姓名、住址跟電話號碼。
當時,她未曾試著找尋他,反而跟著社工人員進了孤兒院,因為她怎麼也忘不了,媽媽臨終前的微笑,是那麼的苦澀,是那麼的悲戚。
雖然媽媽始終沒有說,但是她就是知道,那個有著溫暖懷抱的日本男人狠心拋棄了她們母女!
從此,她排斥日本,討厭日本男人。
「想什麼?」她隱約泛紅的眼眶讓他忍不住開了口。
月亮雖美,但她多變的表情卻比月亮吸引他,因為一直以來,對他,她只有一種表情,讓他一看到她,就會直接聯想到中國的特產--僵尸,但是此時,凝視月亮的她卻顯得柔媚許多。
「我的生命中,曾經有過兩個男人。」莫名地,她忽然有股想抒發情緒的沖動,所以看著他,她開始述說自己的過去。「一個提供精子生我,卻沒善盡義務養我;一個對我很好很好,好到讓我不忍拒絕,好到讓我願意和他一起踏上日本的土地,好到讓我即使被遺落在日本街頭,還是笨笨等著他。」結果一等,就是三年。
「到現在,你還在等?」見她停了下來,一副在想念舊情人的模樣,石野寯攏眉問道。
他不知道心里突然涌現的那股苦澀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他非常不喜歡她此刻冥想著其他男人的愣愣模樣。
「或許。」其實等了那麼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些什麼,等他呵護?還是等他回來賞他一巴掌?
「那種男人,不值得你再等他。」
「他對我很好很好。」一句很好很好,道盡她的無奈,道盡她的期盼,道盡她仍在等待。
「一個真正對你好的男人,不會丟下你。」他很不是滋味的瞪著她。
「我知道,但是我依然忘不了他對我的好。」
「你說他對你好,到底有多好?」他就不信,一個男人能對一個女人多好!
女人,對男人而言,不過是消遣的玩意,何須太過費心?
「他的好,很難形容,我只能說,他除了無法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我以外,他幾乎完全順著我的意。不論我有多麼不講理,他總是陪著笑臉逗哄我,直到我氣消為此;只要我有需要,不論我有沒有開口,他也總會早一步為我張羅妥當,讓我過得無憂無慮。」想起甜蜜的過往,柳絮無意識的流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眩得石野寯當場傻了眼,忘了呼吸。
「三年,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博得我的笑,才博得我的愛,所以在我接受他之後,他對我更好,就怕我一個不開心,會翻臉離開他。」
「他既然對你那麼好,為什麼又要拋下你?」她的笑容雖然令他目眩神迷,但是一想到她的笑容是為其他男人綻放的,他就滿心不是滋味,非要她斂起笑容不可。
「不知道。」如他所願的,柳絮果然斂住了笑容。
「你沒去追查?」
「沒有。」
「為什麼?」
「沒意義。」
「什麼意思?」
「拋下我,不是不得已,就是惡意遺棄。不論是哪一種,追究都沒有意義,因為到頭來,他一樣無法回到我身邊。」
「你很消極。」
「我是認分。」他來自日本望族,而她擁有一個不名譽的出身,不被接受是理所當然的。
「認分?」
「一個孤兒,一個被生父遺棄的孤兒,除了認分,還能怎樣?」
「跟了我,我可以為你打造一個新世界。」她不自覺散發出來的悲傷,讓他的心不禁揪痛了下。
「新世界,是天堂?還是地獄?」
「當然是天堂。」因為他希望再看到她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笑靨,屆時,定是專為他而展露的。
「天底下沒有絕對的天堂和地獄,天堂和地獄往往是緊緊相連,這一刻或許是天堂,下一刻難保不是地獄。」
「時間會證明一切。」
「那也必須我肯給你機會證明。可惜,我、不、願、意。」
「為什麼?」
「因為你永遠不會像那個人一樣,對我很好很好。」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
「你的眼神,你的舉止,告訴我的。」
「是嗎?」他挑眉睇著她。
「不是嗎?」她不甘示弱的迎視他的眼。
「還是那一句話,時間會證明一切的。」語畢,不給她任何駁斥的機會,他俯,霸氣的攫住她的唇,與她眼對眼的宣示他誓在必得的決心。
第四章
自從見過她的笑顏,自從知道她的心里還存著一個男人,自從明白她因何那麼討厭日本人後,石野寯對柳絮就多用了一分心,為的是想驅走她心中男人的影像,為的是想讓自己進駐她的心底。
所以舉凡送花、獻禮、月下談情之類的,他都一一試用到她的身上,可惜她依然冷眼看他,對他的踫觸也未曾軟化。
「你的眼楮不累嗎?」不是因為關心,而是被人瞪久了,被強迫坐在石野寯對面的柳絮很難不毛上加毛,所以毛到極點的她只好勉為其難的「關切」一下。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對她,他已經盡量克制自己的脾氣,盡量不強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難道還不足以博得她的歡心?石野寯躁怒的暗忖。
「不夠。」柳絮直視他的眼,非常斬釘截鐵地回答他。
「哪里不夠?」石野寯強咽下想揮拳扁人的念頭,咬牙切齒地逼問。
「每一方面。」
「你!」石野寯氣不過的以拳撾桌。
「他,不會對我發脾氣。」冷冷的,她盯著他放在桌面上的拳。
「還有呢?」悻悻地,他斂起怒容,收起拳頭。
「笑。你這樣板著一張臉,會讓我誤以為你想扁我。」她惡意的以指輕刮他緊繃的面頰。
「我笑了,你就會笑?」捉住她惡意的手指,他定定望入她的眼。
「不。」由他的掌握中抽回自己的手,柳絮捋虎須的再次以手輕踫他的頰。因為由適才的踫觸,她發現他很不喜歡別人踫他的臉,所以盡避她厭惡踫觸他,她依然強迫自己踫他,因為她要他陪她一起難受,順便讓他體會一下,她平日被他強吻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為什麼?」看穿她的企圖,他強迫自己忍住想撥開她的手的沖動,以免日後她以此反制他。
「我開心,我自然會笑。我不開心,就算你笑了,那又如何?但是如果你不笑,被迫面對你這張討債似的臉,就算我想笑,恐怕也笑不出來。」語畢,她垂下眼,輕輕攪拌眼前的飲品。
「笑,有何難?」他扯動臉部的肌肉,流露一個他自認為最滿意的笑容。
「對其他人或許不難,但是對你我,卻很難。」瞄了眼他皮笑肉不笑的難看笑容,她做下結論。
她猜,他這輩子八成沒笑過。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他惱怒的瞪著她,已經夠難看的笑容頓時更加難看的僵在唇邊。
「廁所在那里,你何不自己去照照鏡子呢?」她伸出縴縴玉指,為他指引廁所的所在方位。
不信自己笑容難看的石野寯霍然站起,筆直地朝盥洗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