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
正是那個人選!
因為他尚欠她一個願望!完全陷入自己思緒中的汪蕣羽沒發現橫躺在地上的人影稍稍動了下。
其實她一出現,他就清醒了。
不是他神經比一般人敏銳,而是在這種非常時期,他根本不敢熟睡,隨時保持最佳的備戰狀態。
當她拿起手上的東西要往他身上招呼時,他已經準備好要反擊了,不料落到他身上的竟是輕軟的被子,讓他當場猶如被點了穴,足足呆滯了三秒鐘,直到她喃喃自語,他才稍稍回過神來。
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卻很清楚她現在一直盯著他看。
雖然他看不見,但很奇怪的,他就是知道。
包奇怪的是,他竟異常配合的任由她看。
但起碼,由她的自言自語,他可以窺知一點。
她並非真的那麼冷血。
不理他,不提點他,不在一旁照料他,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讓他及早適應環境而已。
誠如她所說的,她並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陪在他身邊,所以他必須盡快學會自己照料自己。
當然,能理解她的冷血作風,並不代表他就相信她。
他依舊懷疑她,依舊不能完全信任她。
確定自己的心意後,汪蕣羽站起身子,就在岳鴆以為她離開之際,她再次蹲回他的身邊,以不驚動他的輕柔挪開被單為他的舊傷口重新上藥,順便替他新添的淤傷抹上去淤的涼藥。
她不想知道他是誰。
也不想知道他為何會倒在路邊。
她只想留下他,為屋子添點人氣。
可是他……
會留下來嗎?
岳鴆屏住氣息,盡量保持看似安睡的模樣,因為他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麼。
由傷口處傳來的清涼,他知道她正在為他上藥。
她不合常理的舉動,讓他越來越胡涂,不知她到底存了什麼心,為何一下子冷漠似冰,一下子卻又體貼入微?
「安心睡吧,這里家徒四壁,不會有宵小想來光顧的。」收拾好一切後,她忽然丟下話語。「還有,只有死人才會安安靜靜的讓人上藥,所以下回想裝睡,記得痛時還是要稍微縮一縮。」
操!堅持繼續裝睡的岳鴆很是難堪的暗罵在心里。
☆☆☆
「早餐在你右手邊兩步遠的桌上。」已經吃完早餐,正在清理流理台的汪蕣羽一見岳鴆走進餐廳,便開口提點。
「天下紅雨了嗎?」他嘲諷地轉頭面向她。
餅去近半個月他被她的冷眼旁觀折騰到幾近十項全能,舉凡日常生活所需的技能,他那時以自己來,而且速度之快、用量之準確,幾乎與明眼人無異了。
因此她今日的善心大發,非但無法引來他的感激,反而讓他懷疑她別有企圖。
「我家已經夠家徒四壁了,禁不起再三摧殘。」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發現他已經可以不用憑藉模索,就能輕易避過家具,走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而且日常所需具備的生活技能對他來說也都不再是問題,所以她也就毋需再刻意的不去幫他做任何事了。
「反正也破壞得差不多了,何不讓我把它破壞殆盡,才好請人全部一次翻修,省得麻煩。」
「你已經體無完膚,再多摔幾次是沒什麼差別,可是我好手好腳,並不想隨時有破相的可能。」盡避她如此說,她依舊沒有把被他弄亂的廚房用具擺回適當的位置,反而任它們散落各地,以免擾亂他的記憶。
「喔!」他忽然雙手覆眼,哀吟出聲。
「怎麼了?」她蹙起眉,湊到他身邊。
「我的眼楮……」
「我看看。」她伸手探向他的後腦,發現腫塊已消,再看他雙眼緊閉,一副畏光的模樣,她連忙跑向窗邊,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下,阻隔刺眼的陽光,在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後,才回到他的身邊。「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嗯。」他點點頭,雙手卻依然覆在眼上。
「松開手,然後慢慢的睜開眼。」拉下他的手,她輕聲吩咐。
被迫放開手的岳鴆嘗試睜開雙眼,無奈才剛剛試圖眨動雙眼,就覺一陣刺痛,因此他反射性的重新緊閉雙眼。
「慢慢來,別急。」她堅定的捉住他的雙手,不讓他有機會擺回眼上。「你的瞳孔太久沒接觸到陽光,一時畏光是正常的現象。來,慢慢的,先試著眨動眼楮,讓眼楮適應光線後再睜開。」
岳鴆聞言慢慢眨動眼楮,等適應後才緩緩的睜開雙眼。
「操,怎麼會這樣?!」昏暗的光線下,他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動,其余的什麼也看不見。「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他激動的反捉她的雙臂,藉用力搖晃她以宣泄自己的恐慌。
「看不見?是看不清楚還是看不見?」
「操,那有什麼差別嗎?」慌亂讓他的語氣更形凶惡。
「暫時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但看不見就可能問題了。」
「我只看見—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很好,現在把眼楮閉起來。」說著,她拉下他的手,起身。
「你要去哪里?」感覺她要離開,他反射性的拉住她。
「放手。」她撥開他的手,往臥室走去。「我去找塊布來幫你綁住眼楮,等過幾天壓迫到你視神經的淤血完全化開,你應該就能看到清晰的影像了。」
「是嗎?」
「騙你對我並沒有好處。」她停在房門口,定定的望了他好一會兒,心中暗忖等會兒該如何對他開口……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所以她並不要求他一生相伴。
而且,經歷過那麼多次失戀,她對男人再也不抱任何期望。
她要的,只是偶爾能有個人陪在身邊……
「說到好處,我記得我還欠你一個願望,你已經想到要要求什麼了嗎?」他純粹只想听听她的聲音,讓自己無暇胡思亂想,並非真的想知道她有何要求。
「想到了。」
「說。」他就知道,她救他,定有所求。
「說了就一定會實現嗎?」她的語氣中有明顯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一定會招來他的嗤之以鼻,但……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盼求。
「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就一定能實現。」
「就算強你所難?」
「對。」只要她與暗殺他的那幫人沒有掛鉤,救他純粹自願,那就算她要他傾盡所有報恩,他也會咬牙奉上。
因為他不喜歡欠人。也從不欠人!
「你確定?」
「廢話少說,你到底要我怎麼回報?」
「我……我……我要……」盯著他霸氣十足的臉,她一鼓作氣的說出心中的想法,「我要你。」
「要我怎麼樣?」他沒留意到她的話是句點,而非停頓,因此沒耐性地催促問道。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的話經他這麼一問,她頓時泄了氣。
「算了,還是等你取下布條那天再說吧。」到時,如果他不願意,他大可瀟灑離開,而她也可以不用再面對他。
抖著手,她緩緩的為他的眼捆上一層又一層的布條,直到確定不會被陽光穿透為止。
☆☆☆
「你在做什麼?」听到一陣水聲的岳鴆再也忍不住好奇的對難得發出聲響的汪蕣羽開口提問。
住在這里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會听到同一聲調的水聲。
自從眼楮看不見以後,他已經習慣用耳朵「看」事情。
像水,倒進不同的容器,倒人不同的高度,每每產生不同的聲音。
就連風,隨著它的速度、強弱的不同,會發出不同的聲響。
那是他以前根本不會留意到的小事,可現在,他自然而然就會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
因此,當今天他再次听到她在客廳制造出日復一日幾近相同的水聲,他就再也忍不住開口了。